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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白墨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照著他所說的那樣抬起頭來。在偌大的無界區範圍內,除了幾顆無名星球,就只有縮成了一個黑影的埃克塞爾星。
「看見埃克塞爾星了嗎?聯邦軍很快就會開始對它進行毀滅性的轟炸,」韓朔的聲音冰冷無情,帶著令人絕望的殘忍溫度,「林悅他,就在那顆星球上。」
【9 自救】
埃克塞爾星上,漫天燃燒的大火幾乎吞沒了林悅的意識。模糊的火光里倒映著記憶中冰冷潮濕的泥土,照見他自己狼狽的影子,可是火光卻令他那樣陌生。
他被人跟蹤了,機甲的能源還沒有恢復,子彈卻已經用光了。最致命的是,他的肩膀中了一槍,血流不止,劇痛剝奪了他的一部分意識,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應對接下來的危急情況。
要不要通知顧白墨?
答案顯而易見,可是他卻猶豫了。從成為顧白墨搭檔的那一天起,自己就承諾他,遇到任何危險第一時間向他求助,而顧白墨也曾對著自己起誓,會用生命保護自己的安全。
可是……
林悅隱約記得,這是顧白墨和蘇岩好不容易約定要見面的日子。一個是聯邦的情報員,一個是軍團長官,他們能見面的日子少之又少。林悅作為顧白墨的搭檔,不會不知道這久別重逢的一刻對他的長官而言有多重要。
眼前的而一切似真似幻,林悅被越發兇狠的大火逼退了幾步,有火舌舔舐到他的衣角,沿著他的衣服蔓延到他身上,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
這是怎麼回事?
疑惑很快被死亡的恐懼替代,對方用子彈將他逼到了一個暴露的位置,隱約之間,他似乎聽到了對方架起槍的聲音,可無數干擾的聲音卻讓他無法辨別聲音的來向。
子彈飛旋著朝他襲來,等喚醒他危機意識的那一刻,已經逼近到了一個避無可避的距離。
林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迎接死亡的剎那他全身都是緊繃的,然而……
沒有打中!
突兀又沉悶的聲音燃起了他心中希望,睜開眼的一剎那,林悅就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傾倒,被人狠狠壓在了地上。
緊接著,咔嚓一聲,是子彈上膛的聲音。他知道,就在不遠處,有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將自己視作勢在必得的獵物。
一個還不能完全駕馭自己3S精神力的嚮導,落在那些虎視眈眈的哨兵手裡會有什麼樣的遭遇,他幾乎想都不敢想。
不等林悅反應過來,就覺身上一輕,等他抬起頭時,顧白墨已經跟跟蹤他的哨兵纏鬥在了一起。
顧白墨壓在他身上,帶著他在槍林彈雨中翻滾,就這樣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抵擋下了所有可能到來的危險,胸膛傳來的溫度滾燙得幾乎要讓他落下淚來。
等顧白墨搖晃著身體從他身上起來的時候,已經解決掉了所有對他虎視眈眈的人,白色的軍服上混合著別人和他自己的鮮血,天生溫柔多情的眼眸蒙上了一層熾烈的血色,深藏的鋒芒有如刀刃般凌厲。
顧白墨握緊了拳頭,緩緩抬頭看他,過了許久,他脫下手套,伸出沒有被血跡污染的手撫摸上林悅早就被蹭髒的面龐,輕聲笑了:「沒事就好。」
「我承諾過長官會保護你。」顧白墨話音剛落,就猛地一口血吐在了林悅白色的軍服上,觸目驚心。他的眼睛緩緩閉上,手無力垂落,剎那間嘴唇帶著熾熱的溫度曖昧地擦過他的,像一個淺嘗即止的吻。
而他的頭垂落在林悅肩頭,手臂環繞過他的身體,就好像死也要極力去擁抱他一樣。
他們維持著這樣一個曖昧的姿勢,如同戰爭結束後愛情生根發芽的模樣。
林悅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慌亂過,身上逐漸消散的溫度,是他所愛之人流逝的生命,是他此生受不起的恩澤,卻不是這個人的愛情。
顧白墨向來是恩怨分明的長官,關心和苛責從來不是矛盾的東西,在顧白墨醒來後確認了他沒事以後,他也不出意外地被顧白墨訓斥了一頓。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不向我求助?」顧白墨坐在床上,身上才剛纏好繃帶,他就已經將襯與軍服一一穿上。
是責怪的話,語氣卻並不重,儘管最初認識的時候他對顧白墨並不怎麼友好,但顧白墨作為自己的長官和搭檔卻向來是寬容的。
「我……」那是林悅第一次被人斥責,心裡卻滿是愧疚。
「下次遇到危險,及時告訴我,別忘了你承諾過我的話。」顧白墨輕描淡寫地提醒著他,保護自己的搭檔在他看來不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哦。」
過了一會兒,顧白墨又加了一句:「這是我的命令,你必須遵守。」
林悅動了動嘴唇,本能地想要解釋:「我只是……」
「任何原因都不應該成為你放棄向我求助的理由。」顧白墨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從床上下來,扣上腰帶,佩戴上肩章,完全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我知道了,長官。」林悅笑了一下,那一刻有暖流經過心底,好似他殘留在自己身上的溫度。
儘管顧白墨提醒過他,可是後來,那個承諾,他依然沒有遵守。
他不能遵守,怕自己的心會向他傾斜。所以他不告而別,所以他獨自戰鬥,所以,他從不向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