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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風宿被選中,便是因為他母妃無權無勢,只能任人宰割。
被送往異國的時候,司風宿尚才十歲出頭,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他完全不像是生於皇宮之中,這便是南門修當年在迎接的殿上見到他時的第一印象。
司風宿被送進宮中,翼國帝王為他安排了住所,那之後南門修有很長一段時間便沒再關注他。
甚至有那麼一段時間,南門修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再一次見到司風宿,已經是在那之後一年多後的某一天。
那天南門修修習完功課,正走在回宮的路上,遠遠地看見一群宮女太監圍在一起鬧著什麼,他有些好奇便走了過去。
那時,依舊瘦骨嶙峋的司風宿被眾人圍在中間,他像是害怕極了,低著頭,眼眶紅紅的,不敢說話。
見到這一幕,南門修有些驚訝,心情也頗為複雜。
司風宿與他同為皇子,年紀也相當,卻要比他矮上一個頭,也瘦得多,甚至說話時都帶著幾分怯意不敢大聲。
那時的他已經是翼國最有希望被立為太子的人選,而司風宿,卻在這異國他鄉紅著眼睛畏怯著縮作一團,連宮女太監都能欺負了去。
看著那樣的司風宿,南門修動了惻隱之心,他出言呵斥了那些宮女太監,並把司風宿帶回了他的寢宮。
他與司風宿本就沒什麼交情,把司風宿帶回寢宮,找了太醫給他檢查身體,又下令不許再讓他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後,便讓人把司風宿送回了質子住的地方。
那之後,南門修就總能看到遠遠望著他的司風宿。他眼神充滿期待,又滿是感激和崇拜喜歡。
對於司風宿的這舉動,南門修並不介意。
他也明白,對於那樣狀況的司風宿來說,一點點善意都能讓他如同抓著救命草似的不捨得放手。
司風宿也很有分寸,他從來都只會在遠處看看,不會靠近。
南門修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次主動把司風宿叫過來時是為什麼了,他只記得相處幾次之後,他發現司風宿雖然有些害羞不怎麼喜歡說話,但性格還算不錯,所以就找了些事情給他做。
並不是什麼朝中大事,只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可有可無的小事,例如替他把看過的書放回書架,例如幫他找一下資料。
再後來,他發現司風宿挺有天賦,似乎對他學的東西也頗感興趣,所以便讓司風宿在他學習帝王之術時在門外站著旁聽。
那時候的南門修正在爭取太子之位,每日事情繁多。
除了要忙朝中的事情,也還要學習許多東西,帝王術不過其中之一,所以那時候的他也沒什麼心情去關注司風宿。
但現在想來,司風宿會的那些東西,恐怕都是在那時候學會的。
那之後南門修就忙著太子之位的事,一晃便是一年多過去。
等他太子之位坐穩,再想起司風宿的時候,司風宿已經變了許多。
將近三年的時間過去,他比剛到翼國時長高不少,大概是因為沒人敢再欺負他,他身上也多了些肉。
這些再加上他本就白皙的皮膚和那出眾的五官,以及有些怯生生的性格,讓他格外的惹人喜歡。
南門修現在都還記得五年期滿,司風宿要回國時,蹲在角落拉著他衣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那一幕。
司風宿甚至還哭著問過他,他能不能留下來?就算給他端茶倒水也可以。
南門修記得他那時候還蹲了下去,與司風宿平視,然後安慰了他許久。
送走司風宿,南門修便又再次開始忙他自己的事情。
他於司風宿雖說是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有幾分照顧之意,但也並不曾多親近,那之後他也只偶爾才會想起司風宿。
次年,他從太子成為了帝王,地位逐漸穩固,一切順利。
緊接著,契國便傳來消息,司風宿成了契國的帝王。
剛開始聽到這名字時,南門修還以為自己聽錯,直到確認登基的人就是當初他身後的那小跟班小尾巴,他才望著契國所在的方向露出驚訝的神情來。
然後,南門修還沒能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邊關就傳來告急書信,司風宿下令發動了攻擊。
那之後,便是長達兩年的戰爭。
最終翼國不敵,敗得一塌塗地,而他也被囚於契國皇宮。
南門修站在走廊當中,看著面前臉色慘白有幾分當初影子的司風宿,恨得牙關發痛,恨得眼中充血。
他當初若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司風宿的事情,司風宿如此對他,他無話可說。
但他當初什麼都沒做,甚至是對司風宿照顧有加,到頭來司風宿卻如此回報他,這讓他怎麼能不恨?
南門修恨,恨不能回到當初,恨不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南門修也不能明白,到底是什麼讓當初那個因為要離開他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變成了現如今這瘋子一樣的存在。
南門修滿眼恨意,司風宿卻笑了起來。
司風宿眼中的蒼白與輕顫未消,笑起來時帶著幾分悽慘,「是嗎,那還真可惜,你回不到當初,也殺不了朕。」
「你——」
「難道不是?別說回到當初這種可笑的話,你現在甚至是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己做決定。」司風宿眼中除了悽慘,還有著一些南門修看不懂的東西,那東西沉重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