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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終,這隻年長的雄蟲僅端起杯子,慢條斯理抿了一口,然後說:「有想法是好事,敢於去求證也不算壞事,年輕時我也過過很長一段心存疑慮卻不敢行動求證的日子,現在,我大概也沒幾年就要步入衰退期隱退了,倒是能做點年輕時礙於許多顧慮沒能做的事。」
夏喬安直覺導師的話里有著暗示,但對方的話點到為止,接著對方便開始協助他們爭取到其他重要部門的合作,並確保這所有聯絡都在暗中進行,表面上風平浪靜。
第三艦隊那邊傳來了邊境哨口順利守住,叛逃蟲員與敵方指揮官均已被妥善羈押的消息。
控制塔這邊的原通訊網絡在工程組的努力下,如今也已全部恢復正常運行。
夏喬安實時傳送回母星的資料被葛瑞和於丘妥善整理好了,邊淞安排過去的可靠蟲員取走了需要遞交的核心資料,而剩餘那些未達到機密等級的部分,則被葛瑞帶去的忠誠員工編撰成長文,在拿給專業審核小組審查通過後,它作為星外第一手快報,由葛瑞家的工作室發上了公眾網,引起軒然大波。
「說起來,我看了之前的通道監控。」
在準備與第三艦隊的返星士官匯合,跟隨這些需要就星外遇襲事件回母星作報告的蟲一道返星時,導師在匯合途中的小型艦船上看一眼夏喬安,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問:「你的近身格鬥技巧意外的出色,是夏南和邊淞教你的嗎?還是你哥哥?」
夏喬安就微微頓了一下,他正要從這三個選項里隨機挑一個回答說是,就聽導師略一沉吟,又說:「但我覺得又不太像,他們據說一個賽一個的寵你,你的近身格鬥一看就是從訓練里磨出來的,如果是家蟲來教,他們多半只會讓你學個花架子,不捨得讓你反覆訓練。」
夏喬安便把之前的答案吞了回去,他在導師面前眨了眨眼睛。
「其實是我家伴侶教的。」靈機一動的夏小少爺把律推出來接鍋,「他可聽話了,只要是我的要求,他就一定會乖乖執行,所以我要求他教我格鬥,不要放水,他就一定不會放水認真來教。」
導師:「……」
他覺得「可聽話了」背後可能還有什麼隱含意思,但他不想問。
非常巧合的就是,在距離他們大約還有半循環日航程的第三艦隊臨時返星艦船上,律也正被一同返回去的同僚碰了碰肩膀,對方難掩好奇地道:「一直都忘了問你,你明明跟我們一樣是前線作戰系畢業,怎麼在通訊加密和解密上像隔壁遠程作戰科系的,這麼擅長?」
律不像雄主,還要因為可推鍋選項過多而遲疑一下,他毫不猶豫,將「鍋」扣到了夏喬安頭頂。
「都是因為雄主。」律面不改色地回答,「雄主其實一直在通訊加密及解碼方面也天賦極高,許多技巧一看就會,一學就通,我陪著他瀏覽過大量資料也做過許多實踐,所以多少積攢了一些經驗,這次碰到的加密方式剛好是出發前才一起看過並實驗過的,我能解出來純屬湊巧。」
問話的蟲就默默盯著律衛隊長看了一會,弄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在隱晦炫耀「我跟雄主天天膩在一起」的意思。
半循環日的航程之後,從控制塔出發的小型艦船跟載有返星蟲員和俘虜囚犯的軍事重艦順利接駁。
夏喬安和律在時隔多日後終於相聚,年輕伴侶一見面就同時消失。
還好導師並不會追究,很有先見之明的柏長官也已經提前給律放好了臨時假。
又小半周的航行之後,重艦平安在星內降落,柏楊移交了囚犯和俘虜,拿到了上峰發來的「稍作休息,開庭時間將於三日內下發到各相關蟲員終端」通知。
他帶著一身尚未洗漱的風塵推開自己辦公間大門,想著得趕在回家休息前先把那個倒霉保險箱收起來,免得自己蟲好端端回來了,還擺份不吉利的告白遺書在辦公室里——
然後柏楊就愣住了。
因為夏喬北就好整以暇地坐在他辦公室里,面前還擺著那個要命的保險箱。
「我從你在打卡處打卡起就開始計時,猜到你大概五分鐘能走上來。」辦公桌後的夏喬北說著,還側頭看一眼牆壁上的懸浮時鐘,「剛好五分鐘。」
柏長官就像被誰施了定身咒,他一向在親友面前最放得開,是個嘴快話又多的「話簍子」,然而此刻,他卻覺得舌頭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憑空消失了,他的嘴唇也莫名僵硬麻木。
等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又往裡走了一步,他眼神不由自主往那個保險箱上瞟,小心翼翼觀察它到底被打開了沒。
「那,那你真的還挺了解我的。」柏楊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我也覺得。」夏喬北將這句話應下了。
然後他在柏楊堪稱心驚膽戰的注視里,在那個保險箱箱蓋上一敲。
夏喬北:「你覺得自己了解我嗎?」
柏楊只覺得夏喬北那一下像是在敲他腦殼,他的回答「覺得」和「不覺得」之間反覆橫跳,把他給直接跳傻了,舌頭又陷入罷工狀態。
而夏喬北已經從辦公桌後站起來,繞過桌子,將那個倒霉保險箱留在了身後,開始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很難回答的話,我們換一個話題。」夏喬北說,「——你一度期望讓旁蟲帶給我的,最想要對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