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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安對著鏡面研究自己造型半晌,難得感到一點不好意思,覺得,律對他的濾鏡可能有些過分的厚。
「咳。」研究完造型的夏小少爺就乾咳了一聲,清清嗓子,佯裝無事發生的把這個話題揭過。
「對了。」他說,「我之前是想問,你從臨出休息室起就一直在看著我,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我都等到快走到前面跟伊恩他們會合了,再不說的話,你一會就只能當著更多人的面去說了?」
言下之意即是——就算你這時候還想拖著不說,我也有辦法早晚讓你說。
這是一個小小的威脅,「受害蟲」律卻像完全沒感到這帶了點強迫意味的話有任何不對,他其實方才都已快把話組織好了,然而雄主橫截一茬,問起對方造型問題,他對待雄主的提問從來認真,在能夠誇讚對方的地方堅守「認真揣摩,能夸必然使勁夸」原則,立即讓新問題的答案把他想說話的給取代了。
這會,聽夏喬安把話題拽回先前,律接上方才思路,將他的疑問和關心一併說了出來:「我是想問您,在我睡過去之後,是您將我送進休息艙的嗎?」
「不然還能是誰?」夏喬安一聽見律的話跟休息艙有關,就覺得身上某幾塊肌肉在隱隱向他抗議。
但在自家大寶貝面前,雄主的氣場不能丟,他用反問回答了律,語氣還帶著點不以為然和調笑意味,像這事根本不值得專門一提。
然而律卻沒能遵循雄主心底的期望,就此結束話題。
他眉心飛快皺了一下:「您應該直接叫醒我的。」
雌蟲關切又慚愧地說:「畢竟您現在還沒度過第三階段進化,即使技巧和精神力的運用能補足力量短板,但在進行這種純體力勞動的時候,相比於您少年階段的體格和力量,我對於目前的您來說還是太『超過』了一些——您覺得身體還好嗎?」
「……」還真就不太好的夏喬安輕輕磨了下後槽牙,但他面上還不能顯,只側頭用眼角掃了雌蟲一眼,非常沒事蟲似的說,「我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像在說你家雄主『不行』。」
而無論是哪個高階智慧種族的雄性——除去少數的確迥異於大眾的奇葩——都特別忌諱被說「不行」。
說的這一方萬一還是自家伴侶,殺傷力就至少還得乘以「二」到問號倍不等。
立即反應過來不對的律迅速為自己正名:「不,我絕對沒有想表達您不行的意思!我只是想表達對您的關心,我……」
有當著雄主的面說雄蟲「不行」的嫌疑這碼事,在律這裡仿佛是一把雙刃劍,並且迎著他自己的這頭刀鋒還大於朝向夏喬安的那頭。
夏喬安只是被這能歪曲理解的「不行」暗自噎了一口,有點惆悵,他家大寶貝卻像是要急壞了,給自己正名的話都說得快而慌張,還說到一半卡住,仿佛是準備搬出上一世的親身「實例」來證明他所言非虛,又驀地想起來,眼前的夏小少爺還沒成年,那些「日後實例」現在搬出來不太對勁。
其實只要夏喬安這會再說一句話,表明他知道雌蟲不是那個意思,律的慌張就能夠得到緩解。
可潛藏在夏小少爺體內的惡劣因子集體蠢蠢欲動,欺負眼前這隻雌蟲早被他偷偷列作了蟲生樂事之一,他還特別喜歡悄悄在話里挖坑,看沒能覺察到的律一頭栽進去,最後老老實實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乖乖予取予求……一如此刻。
「『你』什麼?」夏小少爺抱著壞心眼問。
律有點為難,還卡在那裡不知該怎麼回應。
就在這時候,一道也不知能不能算作「救命天籟」的聲音響了起來。
「實在不好意思,兩位。」
聲音主人聽起來心情複雜又無奈,他聲音是直接從走廊上方傳下來的。
而能在運載機上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金蜥。
「我真的不願意貿然插/進你們的談話中,也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氣氛。」金蜥繼續說,「但我是被他們一致派過來叫你們的,因為按著喬安之前回給迪恩的消息,你們五循環分前就該走到前方控制中心了,我們已經在約定的拉法朵3號星上停靠穩,等你們過去,大家就要一起準備登離運載機。」
逗蟲逗得差點疏忽了正事,夏喬安飛快把他那不合時宜躁動起來的壞心眼收拾好了,為自己的分心道歉:「不好意思,我們這就立即趕過去。」
「沒事,沒事。」金蜥從天花板上探出一隻手——那手與運載機的天花板同色,泛著金屬光澤,看起來就像是從天花板里長出來的——衝下方兩蟲揮揮,「你們現在過去也不算遲到,只是對比起你給迪恩回信的時間,大家有點疑惑你們怎麼還沒走過來,所以讓我來再叫一聲,順便看看有沒有出什麼意外。」
說到最後「意外」一詞時,金蜥的聲音聽著就有點古怪。
他分明是把自己整個身體都金屬化了,與運載機原天花板材料外觀分毫不差的融在機頂,照理說,下方的兩蟲應該是沒法一眼找准他的所在。
但夏喬安和律又確實是同時看向了他意識正粘附著的位置。
雌蟲看向他的眼神還尤為審慎一點。
金蜥與律對視須臾,明白了雌蟲意思,他那隻還沒縮回去的金屬手掌心向上攤開:「我是在律主動關心起喬安的身體,說到『純體力勞動』時來的,之前的話都沒有聽見,因為那會不知道該怎麼插/入話題,愣了一會,才拖到現在開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