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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稍等!」
乘務飛快說著,又連結上了他幾分鐘前才切斷通訊的總控室。
「總控,請重新放出登艦橋,我們還有一位沒離艦的乘客!」
「……以及行李箱的失主也已經找到了,它正屬於這位還未離艦的乘客。」
乘客離艦時限已過,艦內卻還有乘客滯留,這對於整個乘務組來說,是樁重大服務事故。
據那位身形高挑的乘客本人所說,他是一直開著靜音屏障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覺,才錯過了離艦提醒,剛剛一號艙的負責專乘誤以為艙室內已無人,出去時切斷了功能模塊的供電電源,他的靜音屏障自動消失,才被外界雜音驚醒,接著就發現自己睡過了頭。
「怎麼可能?」被叫過來的一號艙負責人不禁搖了搖頭,「我確認了三遍艙室內是否還有乘客滯留,行動最遲緩的一位老人還是我親自送下登艦橋的,可……」
負責人還在喃喃自語,隨同趕來的乘務長已麻利調出了一號艙的監控錄像。
這份原本將被用於行李箱失主查找的錄像清楚顯示,穿著休閒襯衫的旅客確實自始至終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座椅扶手上的功能指示燈亮著,也確實開著靜音屏障。
一號艙的負責專員從他身旁來來回迴路過了六七趟,甚至還整理了他後排的座椅,卻硬像看不見他的存在,沒有與他有過任何交流接觸。
「這……」發現自己真的存在失誤的乘務臉色一白,監控錄像讓她剛才的話儼然變成了撒謊與狡辯。
這名乘務非常年輕,一身幹練的制服也沒壓出她身上那股學生氣,她確實不曾注意到這個位子上坐了人,自己也想不明白怎麼會一個大活人坐在那兒都看不見,一時又急又羞又氣自己,眼眶眼見著就紅了。
「沒關係。」
乘務長還在一旁緊緊皺著眉頭,最先出聲安慰她的居然是那位沒能及時離艦的乘客。
被滯留在艦船上的客人大約是個性格很隨和的人,負責檢查各區儲物櫃的男乘務在過去短短十幾分鐘裡,已經聽他說了複數份的「不好意思」和「沒關係」。
「我一直在睡覺,又開著靜音屏障,座位又靠在里側,衣服還和一號艙內的座椅同色。」
乘客的語速並不緩慢,嗓音卻莫名叫人覺得慵懶。
眼眶紅了的年輕乘務聽著他說話,感覺自己的負面情緒滋長的速度都仿佛慢了下來。
羅列完一串前述理由後,乘客最終總結道:「你看,以上種種因素累加起來,我的存在感稍顯薄弱也是理所當然,」
這一聽就是一通歪理,在強行「理所當然」,這番話如果換個語氣、或者換個人來說,聽上去保准還像在說反話來故意諷刺。
可它由這人一本正經的說出來,年輕乘務聽出客人這是在為自己解圍,她眼眶慢慢不紅了,那一點紅暈混著新增的溫度一起轉移到了臉上。
由於乘客本人不計較這次服務失誤,他又確實已在艦船上滯留了很久,在乘務組鄭重向他道過歉,又特供他一張補償性的通用白金特權卡後,他被乘務長親自送下了臨時放出的登艦橋。
除了那位粗心的年輕乘務還需要好好寫一番檢討之外,這樁服務事故算是暫且告一段落。
聽說今天被滯留在艦內的乘客脾氣好又長得好,很快就有好事的他艙乘務連上內部系統,查詢起乘客信息,他們內心裡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都想看看那位已經離艦的乘客究竟是長得有多好。
當帶有對方相片的基礎信息資料轉跳至屏幕上時,他們卻發現了新的關注重點——
這位看上去至少已二十出頭的乘客上個月才剛剛成年。
與那些同樣剛滿十八歲的同齡人相比,顧江初確實氣質迥異。
終於離艦的他走出港口大廳時,外面不光天已放晴,連地面上那點能證實的確下過雨的濕印都快蒸發乾淨了。
那個令乘務倍感棘手的大箱子無需人力拖拉,先前看著還光滑的底面四角已自動伸出萬向輪,它好似一隻方頭方腦的機械跟寵,寸步不離地貼著主人的長腿滑行。
提前半小時就到了二號艦港,等著接人的沈星沉已經換了三次位置。
他一開始是在乘客出口站著,直到最後一名步履蹣跚的老人被迎上去的家屬接走,後方登艦橋上只余工作人員,他疑心自己是和顧江初錯過了,遂鑽進與他擦肩而過的人群里搜尋,期間還試著撥打了顧江初的通訊碼。
人群里沒瞧見顧江初那小旗杆一般的高挑身影,對方通訊端也還是關機狀態,沈星沉無法,轉身又去了大廳總台,詢問剛剛到港的艦船乘客是否已確認全部離艦。
如此好一番折騰之後,終於獲悉人確切動向的沈星沉快步趕到大廳門口,他一眼睛看見顧江初那辨識度極高的背影,整個人驟然一松:「江初!」
人還沒走到對方身旁,聲音已先傳了過去。
顧江初應聲回頭,看見至少有小半年不見的朋友飛快朝自己迎了上來。
許久不見的好友就在眼前,沈星沉面上自然露了笑意,只可惜他因看見顧江初而升起的好心情才維繫了不到三十秒,就被旁邊忽然插/入的聲音給攪了一遭。
「喲,這不是沈小少爺?」
突然說話的人拖長著話音,雙手插在衣兜里溜達了過來,姿態輕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