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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如果在光明號上評個「最會見縫插針調侃小輩獎」, 尖耳醫生一定能輕鬆撥得頭籌。
最為致命的是, 他的用詞每回初聽上去都曖昧又黏糊, 透著一股遠古媒人氣質十足的「強行撮合」味, 可細究起來,他說的又仿佛有那麼點道理,結合起事實,也不算跑偏太遠,挺像那麼一回事!
「天生一對」雖然沒就此真的成為指代顧江初和衛平戎精神場關係的暫用名詞, 但它私底下受認可度頗高, 兩名當事人只分別對它提出過一回抗議, 在發現對方的抗議理由都是「這可能會給他帶去困擾」後, 他們就不約而同啞了火。
眼下, 那道豎在顧江初身前的隔離屏障正宛如一條用「技術簪子」劃出的「銀河」, 強行分開了他和衛平戎這「天生一對」。
讓習慣於壓抑情緒的衛平戎放縱負面情緒釋放出來是件難事, 讓顧江初在這個準備階段什麼也不做,只能呆在隔離屏障內旁觀, 眼睜睜看對面那人表情一點點不對, 眉頭緊緊皺起,本就顯薄的嘴唇快抿成一線, 繼而額頭也在室內照明下出現細微反光, 額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也是樁十分考驗人定力與心志堅定程度的事。
當監測器發出能量增幅已達觸發值的提醒,訓練場內的干擾能量場初步形成時,顧江初竟是有了一點如釋重負感——這意味著他終於可以離開「安全區」, 不用繼續作壁上觀了。
同樣聽見提示音的衛平戎在顧江初走出屏障時睜開眼,他因為雙眼閉得太久,出現了短暫的失焦反應,看周圍一切事物都自帶重影,他的睫毛上可能是還載有一滴自額頭流下來的冷汗,它趁他睜眼時不備,飛快鑽進了眼裡,讓他的眼睛不可控的蒙上了一層水汽。
向他走來的顧江初在模糊的視野中變成了一團高大的黑影,被充分調動起來的思維與情緒都還陷在回憶里,衛平戎一時難以辨別這正在靠近的對象是誰,他出於防備,本能的開始後退,試圖拉開與來人的距離,但他在醞釀情緒前本就是已站到了房間角落,沒退兩步,後背就靠到了牆。
「離我遠點。」退無可退,衛平戎只能出聲制止還在縮短距離的人,他以為自己說話的聲音足夠響亮,其實聲帶震動的頻率極小,他的話音只比「微不可聞」略高毫釐。
好在顧江初的聽覺足夠靈敏,悉數囊獲了他的每一個字音。
後背緊緊抵著牆的衛平戎低聲說:「別過來,你想倒霉麼?」
「黑影」腳下步子未停,回應了他:「唔,你準備讓我怎麼倒霉?」
這句話成功讓衛平戎進一步混淆了顧江初的形象,他把顧江初當做了記憶里曾因好奇與不信邪等原因靠近他,後又在真的遇到麻煩時沖他破口大罵,把「靠近」也歸咎為是受他「災難能量」蠱惑的對象之一。
驀地,衛平戎心底生出了一股邪火,這種平日裡絕不會被放任的情緒像磕了速效催熟劑般發榮滋長,轉瞬便填滿了他整個胸腔,讓他感到自己有一口積鬱多年的陳年怨氣急待抒發。
「憑什麼呢?」他不可遏制地想,「憑什麼是我一直忍著呢?」
幾乎就是在他這麼想的同時,訓練室中的干擾能量幅值陡然暴漲!
室內所有設備同一時間啟用了「緊急戒備」功能,多個可保護儀器不受強幹擾能量侵損的防護罩同步亮起,這些設備就仿若一個個穿著防護服在核區行走的古人類,即便冒著的性命風險,也要勤勤懇懇採集數據,不放過任何一個或許會拉動研究進展的機會。
頂著衛平戎驟然爆發出來的攻擊性能量場,顧江初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防護罩護身的對象。
他停下了向衛平戎靠近的步伐,但與對方間的距離總共也就剩兩步之遙,他沖衛平戎伸長手臂,指尖能堪堪遞上對方緊繃的肩膀。
「確實不該是由你一直忍著。」顧江初輕聲說,「你從沒想過要主動去給誰找點麻煩,更沒想過要有意去傷害誰,不是麼?」
衛平戎緩慢眨動一下眼睛,他眼底的水汽這時漸漸散了,焦點也開始回攏,讓他開始逐步看清前方人的大致身形輪廓。
顧江初把自己的手臂維持在伸出狀態,只翻轉了一下手掌,讓手心向上——這是個既可以說是邀請,也可以說是接納的姿態。
他沖衛平戎說:「來。」
衛平戎靜靜看了那隻手一會,感到方才還在自己血管中拼命叫囂的暴戾好像又消停下來,他遲疑著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兩隻手掌交疊的瞬間,屬於顧江初的淡色精神力終於不再像群衛兵,僅是環衛平戎精神場一周駐足,它們仿佛自四面八方朝中央一點匯聚的雲氣,全方位的籠罩在了衛平戎躁動的精神場上。
沒有以強硬不可擋的姿態直接鎮住衛平戎的精神動盪,顧江初極其溫和的,像是指導面對著一整個組裝玩具卻不會擺弄的孩子一般,他在現實和精神場兩個維度都「牽」住了衛平戎,手把手引著對方往正確方向走:「別假裝它不存在,也不用太害怕它,這是屬於你的東西,你當然能搞定它——還記得它剛才冒出來的感覺嗎?試試用沿著同樣的途徑把它收回去。」
衛平戎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沒發出聲音,他這時已完全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誰,按著顧江初的話找起了「回收」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二回仍生,三四回後,怎麼也該摸著了點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