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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推測很有道理。」伊恩先是肯定了顧江初的猜測, 然後又續接了一個「不過」。
智能助手明顯另有看法。
顧江初:「你覺得除了沈小五之外,還有誰這時會在罵我?」
「也不一定是在罵。」伊恩有理有據地說,「我順著這句俗語深入搜索了一下對應資料,發現它並不僅限於『咒罵』這層含義,在這句俗語中也可做『想』來解釋,而若是按著『咒罵』延伸下去,誹謗、說閒話、背後議論等,也都可作為引申意義涵蓋其中。」
恰逢運載機到了臨近醫療部的站台,開始穩步減速至停靠妥當,顧江初聽伊恩嘚啵了一串,也沒聽出對方「另有看法」中的目標對象是誰,他邊等運載機艙門打開邊問:「所以,你是在暗示這可能是有誰正在背後說我閒話?那目標範圍可能有些廣。」
早在搭乘學院艦抵達演習場之前,他就已經因為主動要求與衛平戎組隊而受過一輪暗中議論,後來伏擊戰隊來襲,他拒絕拋下衛平戎返回艦內,無意間又當眾表演了一回「生死關頭,不離不棄」,讓那個「他不怕死的看上了災星」傳聞越發像模像樣。
再往後,那倒霉的「廣播」和親媽安潔的「斷話」誤會相伴成雙,光明號上一眾支援力量都可能對他和衛平戎有所誤解,最後,還得再加上顧長雲已經以學員家長身份聯絡了帶隊教師,稱他和衛平戎已一道被安全接收,目前兩人均是平安這一條……可能在背後說顧江初閒話的傢伙簡直遍布內外,列個長隊,大概是能從光明號排到星航學院師生所在的安全區。
範圍著實不能再廣。
「但就像你剛剛結合當前時事,不假思索認為罵你的應該是沈先生一樣。」伊恩在顧江初邁出艙門時說,「綜合麥卡倫先生和你的父母正呆在一塊,以及你剛被衛先生送到醫療部時發生的兩樁事件,我有理由認為,這個說閒話的對象存在極大機率是麥卡倫先生。」
顧江初長腿一跨踏上站台,目的地明確地向醫療部走。
伊恩的話成功叫他想起了他還沒來得及解釋能力事件,一時有點頭疼,然後問:「我剛到醫療部時的兩樁事件?什麼事?」
運載機站台距醫療部大門總共也沒幾步路,個高腿長的人走起來,不消兩分鐘就到了門口。
在這短短的一百多秒內,因為和終端一起被留在了醫療艙外,所以什麼都知道的智能助手簡明扼要的複述了一下顧江初錯過的事,還順便回播了麥卡倫拍攝醫療艙的現場記錄。
顧江初:「……」
「你的表情非常有趣。」伊恩說,「我對比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資料庫,除了一言難盡、啼笑皆非以及哭笑不得這幾個四字形容詞外,還匹配到了一句話——『冷靜下來,總之先找時光機』。」【注】
顧江初就和還呆在技術部的安潔方才一樣,仿佛是患了突發性聾啞,他僵著表情一聲不吭走進醫療部大門,在那個使用中的醫療艙兩米外站定,半晌,才做了個胸腔起伏不太明顯的深呼吸。
「伊恩。」顧江初說。
智能助手立即應聲:「我在,你說。」
顧江初低頭掃了自己的終端一眼,因為對方本體不在他面前,他只好曲指敲了敲終端表面:「你今天是不是偷偷給自己本體上了電路增壓器,不然怎麼這麼高興,都會拿我尋開心了?」
「我必須得鄭重聲明,電路增壓器就如局部干擾器一樣,在我身上是起不到多大效用的,我也並不存在拿所屬者尋開心這種功能。」伊恩聲音輕鬆愉快的答,「但是看見你一切都好,我的確非常欣慰,並為此感到高興。」
說到後一句話時,智能助手近乎流露出了與真人無異的真誠,顧江初微微一怔。
而還不待他繼續往深想些什麼,就聽伊恩保持著輕鬆愉快又說:「作為看著你長大的對象之一,想到你或許即將邁入一個人生新階段,開啟一段過去未曾體會過的感情之旅,雖然當前資料有限,尚無法確認衛先生與你的相性指數如何,但這份設想已足夠讓我欣慰。」
連點苗頭都還沒冒出來,就被這一席話給帶偏了注意力的想法登時消散了。
顧江初無言以對了半分鐘,伸指一戳終端:「我真的很少主動要求你閉嘴,是吧?」
「是的。」伊恩精確捕捉到了這句話里潛藏的威脅信息,他很會審時度勢地說,「暫時不要再提起這個話題,最好還能安靜一會——我了解你的意思,不過在閉嘴前請容我最後說一句,衛先生醒了,時間是九十二秒之前,在我暢想你的人生新階段的時候,」
說完,智能助手就真的閉了嘴,徒留被他臨安靜前還丟了顆小炸彈的顧江初原地一僵,表情一言難盡的與依舊閉合的醫療艙面面相覷。
顧江初陡然發現,他居然有點無措。
在先有兩輪誤會,後又被好事的長輩橫插一腳,已把他倆的「戀愛」廣而告之給全艦長輩的前提下,他該怎麼去面對醫療艙里的這人呢?
一個誤會,若是解釋的不及時,間接放縱了它一拖再拖,直到都快在周圍人心底成了定論,你此刻再想去解釋,他人便怎麼都有理由反駁。
先入為主的觀點往往最為牢靠,和傳說中的「第一印象定律」一樣難以更改。
可如果就此放著不解釋了,那當然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