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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你怎麼就張嘴了?!」易繆氣道。
半個小時後,嚴晉家客廳,暗潮湧動。
易繆全程低頭,像個犯錯的小孩,自覺跟成翊保持半米距離,一個人小可憐的坐在沙發角落,面對三方視線襲擊,縮著腦袋怎麼也不抬頭。
劇本是正事,成翊比嚴晉先看過劇本很滿意,有了成翊的加盟,這部劇在質量上可以說又是一個巨大飛躍,嚴晉簡單瀏覽一遍也直夸不錯不錯。
魏狄這個回禮算是費心的。
這邊兩個男人聊著,另外兩個男人在玩盯人遊戲。
尤橋盯著易繆,易繆蔫頭蔫腦,頂著兩行如火炬的目光不敢抬頭,抬頭也是憨憨的笑,企圖萌混過關。
那邊聊完劇本,尤橋非常合時宜的打了個哈欠,畢竟舟車勞頓,尤橋已經累了,這時候嚴晉把話提拉回了感情上。
「你們倆什麼情況?」
尤橋瞬間精神。
「在一起了?!」
「嗯…」易繆蚊子哼。
尤橋捂住胸口,他心臟疼,一把箭射中心口。
「什麼時候?」
成翊老實回到:「除夕。」
尤橋心裡想,這麼早?那時候他還警告易繆別跟成翊玩,小崽子答應的好好的結果扭頭就牽手成功?
第二把箭扎在胸口。
「現在我們倆住一起。」
第三箭射中。
「我已經知道繆繆是妖的事了。」
尤橋靠在嚴晉的箭頭,直呼:「救心丸!」
一頓雞飛狗跳,尤橋強忍疲憊要去揍成翊一頓,哪兒來的豬拱自家白菜苗苗?嚴晉好不容易抱住他的腰攔下一場浩劫,避免成翊被扒一層皮的災難,半抱半扛把尤橋帶上樓,讓他們先走。
尤橋被封印住,成翊挪到易繆邊上,指尖一伸勾住易繆蜷曲的手,黏糊糊的小安慰,這一幕又眼尖得被尤橋瞥見。
怒從心中起!
他他媽不困了,還能再戰五百年!
嚴晉腳尖勾門邊,肩上的尤橋冷著臉惡聲道:「當初一棍子打暈繆繆也該把他帶出國!」
嚴晉看他氣鼓鼓的好笑,熊撲上去拱尤橋的脖子安慰:「嘿呀嘿呀,你不看好他們,但他們有自己得緣,命中注定的,我們何以討人罵的做王母做燈泡,鋥光瓦亮的要去干預人家,看繆繆戰戰兢兢,平時耀武揚威今天哪裡敢說話。」
這兒說也是個理,尤橋心裡明白就是有點氣,被粗暴的狗東西順了毛,氣消了點但還是惱火,踹開身上的人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住變成一隻大貓貓,裝死,卻也算同意了。
他們拍的電影叫《第三十三號老街》,有點年代感,取景地在Y城待拆的老城區。
劇本講的是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前兩個男孩的故事,一個叫景兆,喜歡走街串巷,皮實得狠;一個叫左宿,沉穩不愛說話,活脫脫別人家的孩子。兩人在老城區從小一起長大,左宿一直負責幫景兆父母看管兒子。
左宿早就對景兆暗生情愫,但苦於那時同性得不到認可,只能默默咀嚼少年愛情的滋味。原本兩人相安無事,轉機發生在高考結束那天。
景兆的父母感情早已破裂卻為了孩子尷尬的相處,終於在高考結束的那一天矛盾爆發,他們把離婚的事告訴了兒子,這無疑是對景兆的沉重打擊,他離開考場的時候還思考暑假去哪兒逛,現在卻什麼心思都沒了,頓時覺得孤立無援又不想回家看父母吵架,就搬到了好朋友左宿的家裡。
兩個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景兆察覺到了左宿的心思,或者說是一向神經大條的他開始敏感起來。他既驚訝又興奮甚至產生了一種異樣的報復心態,於是直白點破左宿的心思,沒有任何猶豫的跟左宿表白在一起同居一條龍服務。
左宿知道景兆的心思,但因為太喜歡這個人,就縱容這這段本身就奇怪的感情的繼續著,兩個人像偷油的小老鼠,躲在陰暗的角落品嘗情愛的美好,直到兩個人的交往被家人發現,雖然有人理解他們,但是更多的是猜疑、打量、嘲諷、反對。
從堅持到自我懷疑,最先動搖的反而是左宿,因為他知道景兆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少愛,不過是少年人的逆反,他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人戳脊梁骨,心中的弦突然崩壞。
一切都是錯誤。
在小城的拱橋下,兩個倔強又青澀的男孩,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月光的見證下分手,分手得也不體面,扭打在一起。
景兆像發瘋一樣揍著提出分手的左宿,問他憑什麼?
左宿聽到這句話笑了,卸了手上的力氣,往後一倒,兩個人就像蟄伏在黑暗中瑟瑟發抖躲避敵人的猛獸幼崽,無力感席捲而來。
左宿說:「因為你不喜歡我。」
景兆狠狠吻上左宿的唇,尖銳的虎牙咬破左宿的嘴角,甜腥混合著淚是那晚的味道,景兆罵他:「因為你是孬種。」
高考成績出來,兩個人都去了外地,景兆的父母更是搬出城區在別地安新家,他們害怕兒子重蹈覆轍,明明不愛了還要捆綁在一起,營造出幸福家庭的錯覺。
他們努力生活,努力去迎接新的「正常愛情」卻總覺得索然無味,當時走的徹底,一點聯繫方式都沒有。
六年後,同性婚姻合法化,第一對同性新人登記結婚登報的那天,景兆跟左宿不約而同的回到城區,舊樓被推,舊鄰四散,只有那座拱橋依舊在,景兆在橋下徘徊良久準備離開時一枚小石子砸在了他剛才坐的廢油漆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