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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伴隨著沉重的聲響,城門緩緩開啟。
“戰將軍,這邊請。”那親兵恭敬道。
我看了看周圍,兵士們皆是一副欽佩好奇神色看著我。
我笑了笑:“不必。”縱身躍下城樓。
身後又是一片驚呼。
我輕輕落地,跟在林放身側。
他淡然點了點頭,我朝他比了個“工錢”的口型。
他面色沉肅,嘴角微微揚起。
一行人,徐徐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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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此城,並不是來送死的,而是與荊州刺史匯合、商議練兵與刺殺之計。
未料入城後,卻聽那高建華說,刺史大人出門,三日未歸。大約是去游長江了。
我們面面相覷。林放面無表qíng道:“刺史大人好興致。”
臥榻之側,敵軍蠢蠢yù動,虎視眈眈,這身為荊州名士的刺史大人,還不忘出遊啊!
只得先行拜見宣愷將軍。
林放領著我、霍揚、裘安、三師兄,進入將軍府,其餘人等在府外等候。
要不是提前知道是將軍府,我真會以為這是哪家富戶的宅邸。亭台迴廊、花樹山石、流水綠地,倒是詩意田園。
這讓我的心更加不安。
終於,跟隨高建華穿過數重門,來到大廳。
廳中傳來輕微的鼾聲。
高建華臉色有些尷尬,咳嗽兩聲,朗聲道:“將軍,朝廷欽封幫我們練兵的明威將軍、游擊將軍到了。”
鼾聲戛然而止,傳來一陣有些忙亂的穿衣聲。
末了,有人輕咳一聲道:“請、請進。”
林放面色不變,邁步入內。
寬大的吊睛白虎屏風前、擺滿文房四寶的玉石方桌後。
坐著個身穿盔甲的胖子。個頭不高,相貌普通,面上有點故作鎮定。
“拜見將軍!”林放面不改色的道,“久聞大人威名,鎮守此地多年,卻是荊州唯一不曾敗給杜增之將!”
那宣愷面露喜色,臉上的ròu抖了抖。
我被他二人噁心到了。裘安說過,這宣愷沒跟杜增jiāo過手,是因為他每次正面遇到杜增都繞道好不好?
林放又談及此次來意,那宣愷卻頗有些不耐煩,小肥手一揮道:“政務之事,待刺史大人回來商議;用兵之事,你們直接同高將軍商議。有了定論,寫個策論給我。我再定奪。”
那宣愷看了看高建華:“你好生招待諸位英雄。”
看樣子,關鍵事qíng還沒說,他卻是要送客了。
林放從懷裡掏出紙箋:“大人,這是我們在路上截獲的密信,杜增已與趙國勾結,趙國大軍怕是要……”
宣愷徹底不耐煩了,打斷林放道:“這樣的密信,本將軍兩三日便收到一個,也未見趙國大軍前來。此次城外杜增軍隊不過萬人,我城內守軍三萬人,他必不敢來犯……”
林放靜默,清冷的看了宣愷一眼。興許他眼神太冷,宣愷頓了頓,沒再繼續。看了一眼高建華,大約是要送客。
我和裘安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失望。
之前的qíng報上說,這宣愷本就是世家子弟,大約也不懂打仗,沒什麼腦子。
看來我們只能等外出雲遊的荊州刺史返回了。
忽聽林放“咦”了一聲道:“這莫不是——前魏鐵家所制魄淚硯?”
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只有宣愷肥厚的臉忽然露出激動得難以置信的模樣,顫聲道:“老弟——難道你……竟然識得此硯?”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周末,哇哈哈哈哈
三十、心腹
我們循聲望去,卻只見黑漆漆一方硯,看不出端倪。
林放卻笑了笑道:“幼時家中曾有兩方,只是戰亂遺失了。”
宣愷倒吸一口涼氣:“是何顏色?”
林放道:“一赤一綠。”
宣愷一臉虔誠的站起來,從方桌後走出來,牽起林放的手:“賢弟,魄淚硯以赤為尊,綠色次之,黑色最低等,卻也是世間罕有,萬金難求。快快與我說來,你家中那硯是何模樣?”
一旁高建華急道:“大人,你還約了城中諸位老爺吃酒!”
宣愷一拍腦袋,旋即笑道:“賢弟可願與我通往?”
林放躬身道:“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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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我是被敲打窗欞的淅瀝的雨聲叫醒的。
天才蒙蒙亮,撲面而來的,是雨後的清新透涼。
小藍挑開帘子,收了傘走進屋來,一臉神秘:“小姐,剛六師弟跟我說,盟主、裘安、三師哥昨日大半夜才回來。”
是了,昨日我們其他人入住客棧,林放等人則跟隨宣愷將軍去花天酒地……看來是賓主盡歡了。
小藍一臉興奮的湊過來:“六師弟還說,聞到三師哥身上,一股胭粉味……”
我倆對視一眼,嘿嘿笑了起來。今日可得好好打趣他們一番。
用早餐時,林放明顯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一雙眸子倒依然清亮如昔。
“我已與宣將軍說好,今日我們便進入軍營。”林放道,“與那高將軍先行商議,了解敵qíng。宣將軍讓我們一切便宜行事。”
昨日還是一副不耐放模樣,今日已讓我們便宜行事。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嘆林放的長袖善舞。
飯畢,便各自回房收拾行裝。
我若無其事的湊到林放身邊,小聲道:“盟主大人,昨夜……cao勞過度了吧?”
他極其難得的愣住。
有趣有趣!我頓時得意非凡。
林放低頭看著我:“原來清泓……已懂風月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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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陽城以南三十里,便是沔水;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三萬大軍的主力便分布在北門、西門兩處。
我們六十一人俱是一身黑漆漆的斗篷,跟著高建華往北門而去。
灰色的城牆仿佛無邊無際,土huáng色的軍帳也是連綿不絕。一路遇見不少士兵,皆是懶懶散散、面色輕鬆的向高將軍行禮。三萬人被杜增一萬人嚇得guī縮在此小城中,原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林放帶我我、三師兄、裘安三人,跟隨高將軍進了主帳。裡邊諸將已經在等候,裝束都還算齊整,對我們態度倒也禮敬。
於是雙方寒暄一番,便開始討論軍務。
我們來此地前,並不知杜增軍隊已到。還道過來主要是幫助練兵,並且伺機刺殺杜增。
可林放拿出路上繳獲的密信,眾將研究一番後,卻仍是不信。
“杜增幾次過境,一直未攻打過沔陽。這次在城外駐紮了兩日,但恐怕也是路過。林將軍不必過分緊張。”高將軍道,眾將連連點頭稱是。
林放面對牆上的行軍地圖,背手而立。
即使他手無縛jī之力,淡淡的站在那裡不出聲,清冽氣質卻依然充滿無聲的威嚴。
眾將都只是望著他的背影不說話,卻不敢催促。
忽然,他皺眉,指向地圖上,沔陽城以南沔水上游某處:“此處何人把守?”
一名將領答道:“回明威將軍,那裡是鳳樟鎮,我軍麾下有千人駐守鳳樟堤,若有任何異動,即刻會有示警,將軍不必擔心。”
林放的眉才舒展開,又回頭對高將軍道道:“高將軍,杜增不來進犯自是最好。但我們也要有完全的準備。我提議,斥候隊加qiáng打探敵軍東向,加qiáng守城力量,如何?”
那高將軍點點頭應了,又道:“倘若杜增真的進犯,我軍三萬,他一萬人,又有何懼?”
這高將軍昨日雖羞rǔ我們,倒與宣愷不同,是條漢子。林放也有些讚許的點頭道:“將軍說得極是。”
於是便開始練兵。
第二日,宣愷下達了練兵的命令。
可真到了演武場上,卻發現士兵們都有些懨懨的,稀稀鬆松站立著,諾大的演武場上數千人似一盤散沙。
林放沒太多說話,只是這一日就雲淡風輕斬了十幾個。
軍風倒是一振。
在我和霍揚輪番連挫軍中推選的十名“高手”後,兵士們的好勝心倒真被挑了起來。
林放下令,讓每營推選二十名jīng銳士兵,由我們親自訓練。
卻未料有親兵來報:軍中有人鬥毆。
我們趕往軍中文書處。遠遠便聽見斥罵打鬥聲,動靜還挺大。
我們趕到帳前空地,剛好看到一個粗曠漢子將一個彪形大漢踩在腳下。
“好!”圍觀眾人彩聲雷動。
卻見文書愁眉苦臉對那粗曠漢子道:“羅武,人人都想跟著戰將軍,怎麼偏你如此qiáng橫?”
那粗曠漢子羅武正是前幾日敗在我手上的好手之一,大概已是士兵中功夫最好的了,只見他嬉皮笑臉對那文書道:“三萬人的軍營,統共就那麼一個女人,我們兄弟當然要跟她!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能打贏我,我們就讓路。”
我這才發現他身後還站著五六個兵士,連連起鬨,大約是他的兄弟。看面貌都有些面熟,竟都是前日敗在我手下的軍中好手。
他的話說得囂張,一旁士兵們皆是憤憤不平,半晌卻無人再肯上前跟他比試。只累得那文書又急又怒道:“戰將軍的名額哪個營都想要,斷沒有給你們營七個的道理!”
羅武一臉鬍鬚遮住大半張臉,呲牙咧嘴的笑,一雙眼睛倒是明亮非常,虎頭虎腦的。
一旁,一直負手靜默無語的林放,淡淡道:“綁了。”
我頓時對羅武等人同qíng非常。
第一日,羅武等人因軍中鬥毆滋事,被綁在演武場旗杆旁,bào曬了一日。七人硬是一聲不吭。
第三日,開始有將士來給羅武求qíng。林放硬是沒吱聲,連看都沒看一眼。我忍不住跑到演武場邊,遠遠的指使小藍給他們餵點水。羅武大約是被曬得有些暈了,遠遠朝我齜牙咧嘴的笑,黑臉上露出一口白牙。
第五日,他們大約已有些脫力不支。林放讓人將虛弱的七人抬到軍中大帳。
“可知你們錯在何處?”林放坐在主座,居高臨下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