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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步,因為她打定主意要回去找他,即使是千里馬的腳程,也追不上她。就讓她自己面對一切。
“你說……不告訴她宥兒已經成婚的事?”那日重傷後醒來,與夏侯重逢時,他曾經疑惑的質疑過。
那時我對夏侯說:“沒有溫宥,還有我。”
我還記得夏侯當時的神qíng,震驚過後竟暢慰神色。
“想不到,連你都中意了清泓丫頭……”
是的,連我自己,都是差點死掉一次後,才知道。
所以,先不要告訴她,亂了她的心神。先給我時間,慢慢掌握她。直到可以跟她一起面對溫宥的消息。
哪怕我曾親眼看到她與溫宥一點點相知相愛,哪怕當日離開建康時得知溫宥即將成婚的消息,我選擇隱瞞。
那時候隱瞞,是因為怕她壞了大事;是因為我們這一gān男人,沒有一個人能跟她開口;是因為連溫宥自己,都無法忍心傷她的心,生生讓她的短痛,變成長痛。我們皆是幫凶。
而之後的隱瞞,是因為我的志在必得,我的步步為營,我的時機未到。
清泓於我,是下屬,是夥伴,是朋友。是我們一起身陷死地那天,我發現我愛她。
所以九死一生後醒來,當我第一眼看到她從chuáng邊抬起那張雪白的臉,看到她漆黑靈動的眸中難掩狂喜之qíng——那笑容深深刺痛了我——我覺得我要她。
那之後幾日,高燒的渾噩揮之不去。我甚至無法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打擊杜增,腦子裡卻清清晰晰冒出許多的戰清泓,每一個,都鮮活得讓我心驚。
還有許多被我刻意忽略的東西。
我原覺得她是極傻的。初識時,我羽翼未全,夏侯穎的態度又未明朗,數十林家將隱忍不發。顧家公子找上我,希望借我手中家傳盟主令召集天下英雄收為己用。我暫時依從於他。只是這顧公子,著實是個糙包。戰清泓夜奪暖心珠一戰成名後,他竟讓我去□她。
敷衍著去了,卻沒料到是這麼一個有些傻氣、穿得也很土氣的小姑娘。瞪著我的肩頭好心提醒:“林公子,衣服滑下來了……”
我索xing假借五石散發病,將她壓制在身下。那個時候,我是看到她眼中的迷亂的□的。
雖然是個孩子啊……觸手過去,竟然摸到飽滿的柔軟——我一怔,她竟已這麼……
卻是這一當口,我狠狠吃了她一掌。她卻不知道,這一掌,我躺了五天才能下chuáng。
後來,她救了我許多次。
第一次,廣州。夜半時分,我被腳步聲驚醒,快速估算後已明白逃不出對方夜襲。心中已做好被劫走受屈rǔ被要挾的準備——沒有關係,從小我已習慣。
她卻像一隻喋血的野豹,殺開一條生路衝到我面前。
渾身是血,笑著說:“盟主,拜託你不要用拿筷子的手法拿劍!”
往後每一次,當我身陷危險時,似乎總是她,為我喋血。
望著她明明嬌柔卻硬朗不凡的臉龐,我自己甚至都會疑惑——她為何對我,如此忠心?雖然夏侯、溫宥、裘安,我們等人結成同盟,但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利益。夏侯是當世大俠,但他臣服於我,是因為他忠於晉室,他胸懷一統江湖的理想;溫家更多是為了皇室,cha手武林;裘安是為了裘家一脈的興榮。
只有她,來自有名的獨來獨往的戰家,似乎沒什麼功利目標,卻偏偏一直跟在我身邊。一開始讓她做盟主護法,我們都存了拉攏戰家的心思。可沒料到,她這個護法,竟然做得比任何人都要賣命。
真是為我賣命。
沔陽城樓上,敵我鏖戰多日,我方兵力不敵,連我也無力回天。那一日,是她連斬威武堂絕頂高手三人,遠遠的看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見她的戰袍滿是鮮血。這個血人縱身從城樓躍下,生生在萬餘杜軍中撕開一條口子,扭轉了局勢!
她在黑色大軍中縱躍翻騰,她不知城樓上下幾萬人都因她一次次逃離金色神箭的襲擊而屏住呼吸、牽動心神。
當她終於渾身是血再次拜倒在我面前時,我看著她肩頭穿骨而過的金箭,看著她面上軟軟的釋然的笑容——她倒在我懷裡。
那身子,柔若無骨。
直到軍醫將她團團圍住,我望著滿手的鮮血,怔然。
夏侯站在我身邊道:“威武堂那三人,個個武藝都與她不相上下,她竟然獨自殺了三人。老夫自問都沒有把握。文璇,她將來必是我大晉的珍寶。你一定要好好用她。”
羅武幾人呆呆站在那裡,我聽見有人說道:“方才戰將軍跳下城樓時,你見到她的樣子了嗎?她的眼睛都是血紅的……”
“殺氣。”夏侯對我道,“那是殺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氣,無人能敵。但是如果駕馭不好,也許會走火入魔,傷害自己人。”
“我會讓她臣服。”我對夏侯說,也對自己說。
現在想來,那時候心裡陌生的感覺,是……心疼嗎?
後來,她這般帶著shòuxing的殺戮模樣,竟然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了。
而我對她越來越多的管束,原來竟是因為,越來越多的心疼。
被杜增和趙國的殺手在密林追擊時,我陷於敵手,讓她逃離,只因為是唯一可以保存實力的辦法——她卻一副震驚的樣子。這姑娘,不知道我林放,對自己也一樣可以殘忍麼?
可這個明明可以脫身的姑娘,竟然又是一臉殺氣的出現在我面前——直到遠遠的,我看到她被幾個人圍住,看到她倒在地上……
那時我望著她,心裡是有些難過的。
沒有武藝,就只能被她保護,看著她為了我一次次陷入絕境。雖然這是我曾經的目的。
再次來到沔州城,我們的人不出所料的被杜增擒為人質。當小藍的身影清晰的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忍不住回頭看她,她的眸子湛黑、眼眶血紅。我看見她低垂的手微微顫抖,我看見她的“玦”與她一起顫抖——原本打算犧牲小藍等人的我,竟然動搖了……
不可思議。
原本我想在慶功宴後,返回建康的路上,找個合適機會,告訴她這個消息。
或許,是在我向她表明心跡後。也許她需要時間消化,但是我倆在一起,是再合適不過——不是嗎?
可竟然,在風馬牛不相及的慶功宴上,被她得知。想起剛剛在宴席時,旁人驚呼:“眼睛、眼睛……”
她的雙眼湛黑,眼眶一片異樣的血紅,極度冰寒。可是那眸中,除了每次令人膽寒的殺氣,還有,深深的茫然。
那是只有我能看懂的眼神——她原以為戰功赫赫榮歸故里,她原以為qíng定三生至死不移。所以這些日子她常常臉紅躲開我的眼神,她大智若愚的迴避著我隱隱透露的占有yù。
他卻沒有等她。
他倆今生已沒有可能。我知道這個卻一直隱瞞。只是此時看到真相被挑破在她面前,看著她茫然四顧的模樣,我為何心中沉重。
想要護住她,想要她如平日般朝氣蓬勃,想她慢慢來到我身邊。
而不是今日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不顧眾人詫異,向她伸出手。
她可明白我的意思?這些日子來的親密相伴,這些日子來我刻意透露的關心,她應是明白的!
可她退了一步,她咬著雪白的牙,唇上有血,她沒有回頭,奪門而出。
直到百里之內,都尋不到她的身影。
而我,竟然拋下一gān下屬,追她追出這麼遠。
望著低垂的明月,天邊已有一絲微光。我站起身推開門,他們已經在門口等我。
“走,跟我把你們的盟主護法找回來。”我忍不住開口道——我心中苦笑,我竟然向旁人傾訴?
身旁的護衛詫異的望我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盟主……護法跟你,鬧彆扭了?”
我一怔,原來旁人竟是這樣看的。
我忍不住微笑。
戰清泓,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可以在我面前露出這失魂落魄的絕望模樣。我的戰清泓,應當是永遠勇字當頭,不怕死的百折不撓鮮活姑娘。
你的戾氣,我會平順;你的shòuxing,我會降服;你的單純,我為你護住。而我唯一要的,就是你永不離我左右。
作者有話要說:我會盡力加快更新速度的,故事早就全部構思好了,還有十幾萬字
我會努力寫的
希望大家看得開心就好
感謝大家一直支持這段時間的月更。。。。
我的錯!
給大家鞠躬!
這篇閒散著寫的,大家隨便看看就好
四十五、夫妻
建康。
荊州無雪,建康的積雪卻已有兩寸余厚。燈火初上,夜色醇厚。青石街道空曠冰寒,腳下積雪“吱呀”脆響。
因風雪甚大,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然昏huáng的光亮從門窗透出,隱隱可聽聞有歡笑聲。各家門聯上都張貼著對聯、懸掛燈籠。
原來已經過年了。我心裡一酸,不知今日是初幾。
建康,一別已近年余。
街上行人甚少,一眼可望見朱雀大街的盡頭。到了盡頭,再轉一個彎,便是溫府。
我慢慢行著。
行到一個小店門口,我頓住腳步。白面熱騰騰的香氣撲鼻,我側頭,望向灶台上的蒸屜。
這一路疾行,不記得行了幾日,似乎胡亂吃了些東西,也不記得,吃了什麼。出來的太急,身上幾個零錢早已用盡。此時才覺得腹中飢餓無比。
“小子,可是餓了?”昏huáng燈火中,一個年約四十的大叔將手中菸斗放下,站起身。
我沒有出聲。
“唉!流民真是越來越多了!來,小子,拿著,吃吧。”大叔從蒸屜里掏出一個饅頭,遞到我面前。
我默默接過,三兩口吃完,只吃得胸中喉中梗塞無比。
“小子,是從北面來的吧?來到建康就好了,總不致於餓死!”大叔嘆了口氣。
我低聲道:“多謝!”
他怔了怔:“原來是姑娘。”又仔細打量我一番,道:“細看姑娘應是好人家的女子,怎生弄到如此……”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雙皮靴因連日疾行早已幾處破dòng,原本一身天青武士服又黑又破。頭髮想必也是極凌亂的,雙手一片污黑,臉上必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