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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臉上氣的通紅,以往這院裡什麼時候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便是沒有,廚房也得想法子要去,何況如今只是要幾樣尋常吃食,廚房便推三阻四。甭看窈窈氣沖沖的回來,她其實沒吃虧,剛已在廚房吵過一架的,又往白木香跟前告廚房一狀。
白木香雖是眾所周知的火爆性子,卻沒急著爆發,她反是有些驚奇,“這又不是我要東西,廚下還敢短了他不成?”你跟我說啥,你也不是我的丫頭,你跟我說不著啊!
窈窈卻是忍不住眼圈兒一紅,“大奶奶,今非往日啊。”
白木香眼珠轉轉,原想裴如玉的事,她才不高興管,不過,今天是裴如玉招待小九叔,自當別論。
於是,白木香長聲一嘆,大作感慨,“你家這勢利眼我看是改不了了。去,跟廚下說,晚上我要吃佛跳牆,誰要叫我吃不上佛跳牆,我叫誰好看!”
窈窈立刻精神百倍的去傳白木香的話,險沒把廚房的人愁暈過去,佛路牆起碼要提前兩天準備的啊!廚房管事帶著廚下幾個婆子,提著五六個大食盒過來,管事媳婦掀開自己手裡的那個朱紅大圓食盒頂蓋,撲鼻鮮香伴著縷縷熱氣散出,是剛做好的一碗熱騰騰的火腿豆腐湯。管事媳婦輕輕一個頭磕地上,賠罪,“剛剛是沒有了火心,都是些外頭下腳料的地方,不好做來侍奉主子。奴婢解一條新火腿做的,如今遲了些,過來給大爺大奶奶賠罪。”
白木香輕咳一聲,窈窈殷勤的奉上茶水,白木香翹著二郎腿,端起香茶喝一口,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你突然間長了兩個腦袋,所以今天特特的來與我作對,好讓我給你擰一個下來!”
白木香的聲音與威風順著雀登梅的紅棱窗傳進書房,小九叔簡直要慚愧了:哎,丫頭,你一少奶奶,上頭婆婆、太婆婆,你這威風八面的,你簡直是個山大王啊你!動動你的蠢腦子,那個男人喜歡山大王啊,男人的審美是溫柔!溫柔!溫柔!
憂心忡忡的小九叔看向裴如玉,卻正對上裴如玉含笑瞭然的眼睛,“現在我這院子,虧的有木香鎮著,才不至於失了規矩。”
第11章 白木香
讓小九叔說,裴如玉不愧大家公子出身,依禮數而論,也足令人欣賞。
如果讓白木香說,定是嘴巴一撅:裴如玉就是這麼會裝啊!在外倒是沒說過她不好,可在屋裡常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表里不一!
天地良心,哪怕以往裴如玉會因禮數略含蓄些,但他還不至於把說些違心之言。如今院中情形,裴如玉雖不願計較那些瑣碎事,並非心內沒數。他失愛於祖父,下人漸生怠慢之心,不足為奇。不只是一日三餐不似以往精緻,就是如今屋內水果點心,亦不及舊時新鮮。讓裴如玉好笑的是,倒是白木香屋內供應一如往日,這些僕婢不敢有半點懈怠。
今日聽著白木香在外放狠話收拾人,裴如玉第一次沒了往日認為白木香小題大作的感覺,反是有些微微舒暢。他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誘之以利。白木香這傢伙,對待他就一幅無恥樣,教訓這些勢利下人,便以地位差使相威脅。時常看白木香捧著本書看,不知是不是讀過《孟子》了。
裴如玉肯周全白木香教訓下人時的潑婦行徑,雖然小九叔也清楚,他侄女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相反,白木香跟他一起打理生意這些年,一向手面兒大,待手下人寬厚,她要教訓誰,那必是有緣故的。當然,這是小九叔不知道,白木香當真一奇人,她自嫁裴家人,那是一個大子兒都沒打賞下裴家下人,因此在下人群里還得了個“老摳兒”的名聲。
反正,依小九叔對白木香的了解,這必是下人不妥,只是,白木香這說話也有些潑辣,不是大戶人家那些文縐縐的講究。
小九叔明白,如裴如玉這般溫潤爾雅之人,怕是不大欣賞。好在,裴如玉肯周全,未令他這位白木香的娘家人難堪。
傍晚的風無聲無息的湧入室內,驅散白天的炎熱,帶來別樣的清爽舒適。裴家下人顯然沒長兩個腦袋,被白木香教訓了個灰頭土臉,立刻皮子就順了,一個個手腳麻俐、恭敬小心的到書房服侍著擺好飯菜,雙手交疊放到小腹前,略垂著頭,到裡間回秉,“大爺,飯菜好了。”
裴如玉起身,請小九叔用飯。
小九叔有些話想同裴如玉講,眼神中剛剛透露出些許,裴如玉已聞歌知意,打發了下人。眼見下人魚次退出,小九叔鬆口氣,每次來裴家,他也有些不習慣。他自認也算見過些世面,但這大戶人家的氣派講究,真不是一時能適應的。每當此時,小九叔都對自己的族侄女白木香有些小得意,他家侄女就能在大戶人家活的沒人敢惹。
哎,侄女嫁裴家這大半年,倒也沒吃什麼虧。
待屋裡清淨就倆人了,小九叔斟酌著開口,“如玉我族兄去的早,木香早早沒了父親,她母親畢竟是婦道人家,我是她族中長輩。有些事,我既知道,就不能不問一句。”
有些話,一旦說了,便是捅破那層窗戶紙,必需要直面窗戶紙外面的世界。頓一頓,小九叔方道,“我聽木香說,你寫了和離書給她。”
裴如玉道,“我馬上就要遠謫北疆,木香與我成親以來,我們時常拌嘴,不算和睦。她不願同我去北疆,我也不能要求她與我一同到北疆吃這些辛苦。她要,我就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