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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榻上睡的正熟的白木香拱了拱屁股,整個人翻個身,把被子壓身下,繼續睡。
因裴如玉打賞豐厚,驛站的早飯也準備的相當豐盛,雞蛋、花捲兒、饅頭、包子、燒餅、醬菜、米粥、花生米、鮮嫩的青瓜青菜,還有豬頭肉、糟雞糟鴨、醬牛肉之類的葷食。
吃過早飯,馬匹車輛都備好,司書又賞了幫忙伺候馬匹的驛卒幾百錢,在驛卒的千恩萬謝聲中,一行人繼續北上。
這兩天,裴如玉、小九叔、裴七叔一直在商量路線圖的事,小九叔手裡拿的是一份鏢局慣走的路線,裴如玉則是自己標註的一張路線圖,兩份路線圖有些差別,大家商量看怎麼走好走。
白木香私下要了裴如玉的路線圖來看,“你這路線圖怎麼畫的,跟我們往常用的不大一樣。”
“托兵部的朋友找了些資料,我自己畫的。”見白木香好奇,裴如玉跟她講如何看路線圖,一路沿官道要怎麼走。要經渡口,要翻山嶺,要穿關隘,進入到草原,才能到達裴如玉任職的地方。
白木香聽裴如玉將這遙遠征程娓娓道來,眼眸中一閃一閃,都是嚮往。裴如玉有些好奇,“木香,你為什麼想去北疆。”
“當然……”
白木香張嘴就要說是為了以後和裴如玉和離有個好名聲,裴如玉已打斷了她,“除此之外的原因,我看你特別喜歡北疆。”
白木香眼睛裡泛起星星點點的笑意,“你看出來了?”
裴如玉也不禁勾起唇角,白木香一路多麼快活,肯定不只是出於一個好名聲的考慮。白木香整個人靠著榻背,側目看向裴如玉,頭枕雙臂,意態逍遙,“以前,我在祖父那裡看過《史記》,那上面有絲綢之路的記載,我還看過玄奘法師寫的《大唐西域志》,還有前朝文休法師寫的遊記。我才知道,現在的北疆,很大一片土地就是當初西域諸國所在。要不是有你這機會,我這輩子也不能往西域去瞧一瞧啊。哎,我真想現在就飛去。裴如玉,波斯的地毯、大食的寶刀,現在也是帝都權貴之家最喜歡的物品。”
說話間,白木香唇角飛揚,一雙大杏眼亮的在發光。白木香相貌不錯,卻也沒有到傾國傾城的地步,再加上她到底生長在鄉下,自幼並沒有大家閨秀的細緻,十三歲就同小九叔出門跑生意,在村里組織村民族人織布,她的皮膚不是雪樣的細膩潔白,而是微微帶些蜜色,那是多年支撐門庭的證明。此時,卻令白木香格外的與眾不同,她的確不是嬌養出的大家閨秀,但白木香那種神采飛揚的模樣,令所有見到的都情不自禁的微笑。
包括裴如玉。
裴如玉說,“伊吾的香料也極有名的,我就任的月灣縣,離伊吾很近。”
“伊吾曾是西蠻的王庭所在吧?”
“是啊,明聖皇后徹底將西蠻王庭擊潰,他們逃往更遠的北方,從此這裡成為了朝廷最好的馬場,也是我朝在北方最好的屏障。”
“月灣縣也有馬場?”
“這還不知道,應該沒有。即便有,也只是私人的馬場。月灣縣與伊吾比起來只是個小地方。”裴如玉取出慣用的三足雙耳白玉香爐,“其實我也喜歡北疆,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都是說胡地邊塞,就是我們即將要去的地方。”
“你是想去看北疆風景?”
“不是。帝都錦繡繁華,呆的久了會讓人軟弱,我更喜歡凜冽之地。”燃起一爐沉水香,裴如玉看到白木香的要翻過去的大白眼,他笑,“你肯定在肚子裡說我酸。”
“不是我說你酸,是你本來就酸。八月就下雪的地方,那得是個多冷的地方,擁裘賞雪當然是享受,可對於窮人,每一年的冬天就是跟老天爭命,冬天太冷,會凍死人。你喜歡的是北疆的風景,不會喜歡那裡冬天凍死的窮人的。”
“就是在帝都,我也不喜歡死人,不論是凍餓而死,還是飢餒而死,或者其他原因,我都不喜歡。木香,你對我有偏見。每個人喜歡的都是富足、平等、有尊嚴的生活,我相信你也不是例外。但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你就要側目以對,為什麼?因為我出身好,所以必然為富不仁?”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白木香正色道,“我也不會仇視富人和當官的人,裴如玉,人品與他有沒有錢、有沒有地位不相關。我這單獨是對你的偏見,因為你以前得罪過我。”
裴如玉哭笑不得,白木香一拍木榻扶手,起得身來,拉一拉裙擺,同裴如玉道,“今天的驛站比前幾天的都大,我要去逛一逛,你去不去?”
“我不去,你去吧。”
白木香生性好奇,各處都要轉轉,她發現,自家大手筆的打賞,住的竟還不是最好的院子。最好的院子有三處,皆清一色油光黑漆大門,只是門頭上是青磚浮雕略有不同,一處葡萄纏枝,一處仙鶴松針,一處瑞獸麒麟,不說旁的,只看這門口就知這才是驛站的一等院落。當然,也有些低矮破舊屋院,白木香就看到在他們面前殷勤備致的驛卒仰著腦袋愛搭不理的對一個灰青色布袍的男人拿下巴點了點一條狹窄小道,“吶,一直往裡走,走到頭,今天客滿,實在沒多餘的屋子,只得委屈董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