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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你說有什麼好考慮的!我這相貌,我這性情,還有我這一身的賢惠,是哪裡配不上他!搞得跟我要強他一般!”李紅梅氣鼓鼓的跟閨女說,“考慮到今兒晚上了,還沒給我句準話哪。”
“七叔還不願意啊,我看你倆挺好的。”
“誰知這磨唧傢伙在想啥,這麼磨唧就不是好事,我看他是又要拒絕我。”李紅梅噘下嘴,鬱悶的說,“你說他哪裡不樂意我啊,還是說就忘不上他前頭那媳婦?”
“我聽裴如玉說前頭七嬸子去逝好些年,七叔性情灑脫,要是真看不開,裴如玉早跟我講了。”白木香很信任裴如玉,這是兩家長輩的事,如果沒可能,裴如玉會提前阻止,不然以後彼此見面也尷尬,裴如玉既未阻攔,說明裴如玉也認為有可能。白木香小聲說,“娘,你說七叔是不是怕克著你啊。這要是真心待誰,肯定就想的多,我看七叔心裡這個坎兒一直沒過。不然憑他的條件,不為別個,就為著傳宗接代也早續弦了。”
李紅梅氣悶的扭了扭手裡的帕子,“我又不怕他克我,再說,我命也不軟,不定誰克誰。”
“說什麼克不克的話。”白木香不愛聽這個,打斷她娘,“要是信克不克的事,就是信命,信命的人就該知道,凡命數自有天定,那命短的是天生命短,不是人克的,是老天爺這樣安排。”
“對對,就是這個理。要說克,有多少夫妻是一起走的啊,要一個九十七走,一個九十八走,難道那九十八的就克了九十七的?就是有走的略早的,就傳出命硬名聲來。”李紅梅很認同她閨女這話,“明兒我就再跟你七叔念叨一二。”
“七叔這人,別的事都好,唯獨這事有些瑟縮,娘你主動些也好。與其擔心,娘你拿你倆的八字,我找個大師給你們算算,看你倆命格是不是相合。我怎麼瞅你倆都是白頭到老的命。”
李紅梅歡喜起來,摸摸閨女圓潤潤的小圓臉兒,笑彎眼,“娘也這樣覺得。”
李紅梅也不繡小梅花兒肚兜了,跟閨女倆人坐炕頭兒吃零嘴說話,白木香原不大愛零嘴的人,自有身孕就開始吃零嘴,還愛吃甜的。她捏了幾粒密餞,聽她娘說話,“以前我雖說要改嫁,剛開始是咱家家境不大好,我想著尋個好人家帶你去過好日子,後來咱家日子起來,那些對我示好的土鱉,我一個都沒瞧上。咱娘兒倆過日子多好,家裡一日比一日有錢,我管著作坊的事,咱家裡還有倆丫環使,又威風又舒坦。後來你嫁了女婿,我就覺著一下子冷清了,屋裡就小福跟我做伴,小福還是個小丫頭,能跟她說什麼呀。”
“可你說,想尋個合適的也不好找。等閒有權有勢的人家,就是死了婆娘,那也是找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做續弦。找我們這半老徐娘的,多是條件不那麼好的,可要委實上不得台面兒的,我也瞧不上。”說話間,李紅梅的眼神由黯淡轉為明亮,比小炕桌上的忽忽燃燒的牛油大蜡都亮堂三分,“你七叔這人,就是性子有些磨唧,別的上頭都挺合適,他是讀書人,性子就文雅,雖說有些嬌氣臭講究,慣著他些就是了。而且,我都打聽了,這些年,他身邊兒乾乾淨淨的,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家裡挺有產業,以後嫁給他吃穿也不愁。”
“你連七叔家產業都打聽出來了?”白木香瞪圓眼睛。
“我誠心要跟他過日子的,能不打聽一下他家家業?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當然得打聽明白。”李紅梅理所當然的說。
“七叔都有啥產業?”
“也沒啥。”李紅梅俊眼神飛,矜持的顯擺著,“就直隸府有兩三千畝肥田,帝都城有七八個鋪面兒,郊外兩三處別業罷了。”
“這麼有錢啊!”白木香說,“我還說娘你要嫁七叔,我就分你一成布坊紅利過做陪嫁哪。”
“不用不用,我哪兒能要你的錢。”李紅梅擺手不要,忽然想到什麼,立刻又掩了嘴,笑眯眯的拍了拍閨女的小胖手,同閨女道,“這話先存著,以前算命的說我是兩女一兒的命格,我跟你七叔成了,少不得還要再生。要是你弟弟妹妹沒本事,以後少不得你做長姐的照應著些。要是有本事,就用不到你啦。”
“娘你真是高瞻遠矚啊。”白木香很佩服她娘,跟七叔的事八字尚沒一撇,就連弟妹以後日子如何都想好了。
母女倆說了不少貼心話,白木香跟裴如玉做了真正夫妻後,聽她娘說她嫁人後日子冷清,倒是更有體會。反正她也不反對她娘再嫁,她還給她娘出了好幾個主意,爭取讓她娘和七叔的事年前能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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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裴如玉在與媳婦的夢鏡中醒來,洗漱後略用些早飯,瞧著時辰就往布政司衙門去了。官場規矩講究多,那是指願意講究的那些官員,實際上官場制度簡單明白,各人職位清晰瞭然,裴如玉無欲則剛,安撫使便是想刁難他,也不過令他枯等罷了。
裴如玉坐在布政司侯見小廳里,不知是不是布政司有人著意交待,小廳不大,布置雅致,只是炭火未升,寒意逼人。裴如玉眼觀鼻、鼻觀心,坐的端正,他出門時帶了手爐,身上狐皮裘,腳底熊皮靴,頭戴狐皮雙耳帽,頸間還圍著狐尾大圍脖,別說只是屋裡沒升火,就是冰天雪地里,他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