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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袁郎中,胡御史對裴如玉觀感一路飆升,私下也透露了一些信息,“你這裡這幾年動靜不小,修築城牆,加蓋外城,修井渠,樣樣都是大事。朝廷著我來瞧瞧,裴大人,你這裡除了糧稅,可沒見半點商稅上繳。朝廷規定,商稅三十取一,你也知道的。”
裴如玉道,“話雖這樣說,可我們縣不比江南、晉中、帝都周圍這些富庶地方,胡大人來的路上定也見到北疆人很多都是住地窩子的。卑職剛來月灣時,城牆塌的塌倒的倒,百姓們一半是住地窩子的,我們縣的老縣丞余大人,六十多歲的老人家,衣裳上打著補丁。我瞧著心裡真難受。”
“內子作坊開起來,城裡多了些熱乎氣,卑職瞧著城牆委實不安穩。我們這裡不比關內啊,馬賊強盜都不稀罕,不瞞大人,剛開始修城牆用的是卑職的私房銀子。眼下縣裡瞧著熱鬧,商稅每年也不少,可瞧瞧縣裡多少用銀子的地方,您心裡對我們縣的商稅也得有個估量,可實話說,收的遠不及用的快,現在縣衙還欠我五六千銀子沒還上。”
“給朝廷的商稅,我一筆一筆都記著哪。”
“那怎麼沒見押送到朝廷。”
“實在是我們這裡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給朝廷打了欠條。”
胡御史盯著裴如玉,一時仿佛沒明白裴如玉的意思。天哪,明明是給朝廷收的稅,他自己全花了,然後說給朝廷打個欠條……真不愧是狀元郎,旁人就是這麼幹了,也不敢這麼說啊!
裴如玉給胡御史的茶盞里續滿茶,訴些苦楚,“實在是縣裡艱難,何況,眼下稅費沒幾個,與其現在竭澤而漁,我倒是另有看法。”
“願聞其詳。”
裴如玉道,“北疆陽光充足,是種棉花的極好地方,內子進行過對比,這裡的棉花品質比關內更佳。內子並不私藏織機技術,安撫使大人很願意推廣,與其現在急著收商稅,何不待棉布在北疆形成產業,朝廷單獨設立棉稅司,介時北疆必能大有益於朝廷。”
胡御史看向裴如玉,饒是他也並未料到裴如玉有如此氣魄,只是,這到底是裴如玉在商稅上的脫身之策,還是真有此安排。他並不容易被糊弄,“這需要多久,是隨口說說,還是有具體計劃?”
“當然有具體計劃,我幾次到府城,都同安撫使大人商議過。”裴如玉說,“我曾寫過計劃書給安撫使大人,書房應該還有一份存檔,您要看,我著人取來。”
“現在不急,晚上給我就好。”嘴裡說著不急,時間都定好了。
天高雲淡,兩人繼續君子端方品嘗今春新茶。
裴如玉的神色悠然坦蕩,天邊雲捲雲舒,風起雲又散,映入他的眼瞳,卻又似乎不在他的眼中。
第140章 帝王之心
袁郎中氣死了。
他拿著月灣縣的欠條找胡御史訴說這起荒唐的吞沒朝廷商稅的大案, “我為官十幾載,從未見過這樣膽大包天之徒, 堂而皇之竊朝廷商稅為己用!胡大人, 您在御史台見多識廣, 可有見過這般膽大妄為的狂徒!”
胡御史先給袁郎中倒盞涼茶,“消消火,月灣縣欠朝廷商稅多少?”
“足有三萬七千八百七十一兩之巨!”
胡御史強忍著沒笑出來,戶部每日經手銀糧何止千萬,三萬多兩銀子對於尋常百姓自是巨款,但對戶部郎中, 胡御史都說,“行了, 我不信袁郎中你沒見過三萬多兩銀子。”
“三百萬我也見過, 可這不是州府之地,這只是一處小小縣城啊。胡大人,這麼個小縣城,你能想像不到三年便能收上三萬七千多的商稅嗎?”
這話方有五品戶部郎中的水準, 胡御史道, “眼見為實,如今月灣縣的繁華,收這些商稅不足為奇。”他故意問,“那裴縣令為何沒有上繳朝廷,你知道原因嗎?沒問他一問?”
“我氣的頭暈腦脹,倒是想找他問個緣故, 可惜他先一步躲白大人那裡去了,如何好到白大人那裡要人,便先生同大人說一聲。”袁郎中憤憤。
“這些商稅是怎麼查出來的?”
“帳目一算既知。”
“帳目上可有隱藏?”
袁郎中磕巴一下,“這倒是沒有。”
“帳目可清楚?”
“很仔細。”袁郎中實話實說,“可也忒可氣了,大人您不曉得,月灣縣的帳簿里還夾了一摞借條,給朝廷打的,借朝廷的商稅的借條。”
胡御史心說我還真知道,他問袁郎中,“什麼樣的借條,我看看。”
袁郎中就在懷裡放著的,胡御史瞧過,還是不同時期的,看得出月灣縣收稅按季度進行,從最開始的織坊的稅,染坊的稅,到現在百業都能收到一些商稅,才漸漸積少成多。
袁郎中心下暗暗一算,便是現在白家作坊的商稅也能占到縣衙商稅的一半左右,真得感慨裴縣令鐵面無私,白大人的商稅也敢這麼收。
胡御史從數張欠條中翻出兩筆,“還有欠裴縣令的錢。”
“說是裴縣令墊的銀錢,現在還欠五六千兩。”袁郎中說,“這裴縣令也奇特,白大人這麼有錢,給縣衙墊就墊了,還要縣衙寫欠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