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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主簿嘿嘿笑兩聲,不好意思的抖抖衣袍,“我們不比大人見多識廣,今兒個迎天使,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裴如玉問,“吃飽沒,不夠再去叫些,天使來的時辰也不一定準,早一點晚一點都是有的。”
今次天使到的時辰略早些,裴如玉帶著一干屬官站在城門口,遠遠望見天使儀駕自城外那坑坑窪窪的小道上行來,裴如玉極目遠眺,見前面揚旗打傘的儀仗後隱約可見幾位穿紅著紫的騎馬大員,心下幾位大人都是騎馬來的。在北疆就是這樣,可不似關內官道亨通,有時坐車還不比騎馬舒坦。
待天使儀駕行至城門前,裴如玉帶著余主簿、湯趙二位巡檢上前相迎,欽差兵部吳侍郎與天使王內侍遠遠望見裴狀元,近前一看,當真心酸。當年裴狀元榮登皇榜時的光彩,他們都還記得,如今遠謫偏遠酷寒的北疆,難得還能做出這番成績,更難得將三載風霜,硬是未能折損狀元郎半分美貌,仍是如此的冰肌玉骨、清俊雅致,當真不負帝都明月之名。
尤其在身後那三個歪瓜劣棗的屬官面前,唉喲喂,瞧瞧,一個老態龍鍾能做裴狀元的祖爺爺了,另兩個,一個愣一個憨,難得裴狀元這般人物,皆因對陛下不敬,如今只得與這些粗鄙人為伴了。
吳侍郎王內侍請裴縣尊不必多禮,待他溫和關照,王內侍說,“咱家頭一回見識北疆風采,聽說月灣縣在裴縣尊的治理下井井有條,就請裴縣尊帶我們進城,給我們做個介紹。”
“這是下官的本分。”
裴如玉又見過跟來的何安撫使、唐知府、許司馬、紀經歷等人,請諸位大人進城,許司馬紀經歷都是來過月灣縣的,唐知府以往聽自家衛同知說起過月灣縣,對月灣縣不吝讚美之詞,唐知府早想來瞧瞧,只是苦於沒個由頭。今遭一來,果然名不虛傳。北疆秋冬酷寒,不論州縣大家都懶怠出門,故而街巷多冷清。月灣縣則頗是喧譁熱鬧,街上來往百姓不絕,不少掛著厚氈門帘的食鋪里冒出騰騰的熱氣與鮮香的食物香氣,街上只見飛跑過一人喊,“天使大人到了,大家快出來看啊!”
天使王內侍:……
裴如玉在王內侍身邊輕聲解釋,“小地方的人沒見這世面,聽說今日大人降臨,三更天便在街上等著一觀大人威儀。”
王內侍這輩子沒這麼被人待見過,謙虛的笑道,“都說北疆風氣淳樸,果然如此。”
街兩畔果然跑出許多北疆男女老少,大家很不竊竊的討論著,“天使大人可真威風啊!”“哪位是天使大人?這裡好幾位大人哪!”“都很威風啊!”
於是,一身紅袍的王內侍將腰板挺的更直,面目也板的更威嚴啦!
第100章 彪子與炮仗
桐油新漆的紅香案, 自裴縣尊就任後衙門裡常用的黃銅香爐, 裡面焚著上等檀香,香菸裊裊被朔風吹的四散, 整個院子都染上了檀香的厚重氣息。
王內侍站在香案一側, 打開明黃聖旨開始宣讀, 余者人等都要陪著接旨人跪上一跪, 自然是先讀白木香封官兒的旨意,她官兒最大。
王內侍看白木香一身火紅滾毛邊兒的紅袍子,頭上戴著一隻攢花雀尾垂珠步搖, 很有幾分富貴氣息, 只是,看裴太太這面相, 有十八沒?頂多十七六歲,咋有這麼大本事哩!
好在,王內侍宮廷出身,深知人不可貌相。他從小內侍手裡接過聖旨, 打開來就拉長調子宣讀起來,白木香其實聽不大懂這些駢駟驪六的話,懂的只有最後一句, 官封五品, 襄贊軍務。白木香立刻一挺胸脯, 大聲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起身接下這明黃水龍紋的聖諭,光鮮體面的小小臉龐都在放光。
接著王內侍又宣讀了對月灣縣諸人的賞賜, 裴如玉由正六品縣令升為從五品,余主簿自正九品主簿升到正八品縣丞,湯巡檢自從九品巡檢升為正九品主簿,趙巡檢頭上的副字去掉,成為正式的有品階的末流官員。另外根據裴縣尊當時報上的有功之人的名單,一個殺賊最賣力受傷不輕的馮衙役升為副巡檢,另則諸人個個有賞銀。
裴如玉代大家接下聖旨。
頒旨的功夫,大家只覺眉毛鬍子都凍住了,裴如玉連忙請諸位大人縣衙說話。白木香就先辭了各位大人帶著聖旨回內宅了,王內侍同裴縣尊說,“陛下提起尊夫人也頗是讚譽,說尊夫人一介小小女子,難為竟有這等巧思。”
“內子以往在家鄉就曾改造織機,她於機關一道極有天分。原本孕中無事,打打鳥雀,也是無意之中製成連弩。”裴如玉深諳低調的顯擺要訣。
何安撫使道,“吳內官你有所不知,裴太太織機改造的極好,織出的棉布細密緊實,很是實穿。我原想裴太太有這等才能,該澤被鄉梓才是,不想略一提及,裴大人便翻臉而去。如今裴太太也賜了官,該開闊些眼界了,這樣有利民生的物什,理當獻予朝廷,推廣天下,只密著你一家發財,倒是富了你家,則耽擱了天下織戶啊。”
裴如玉道,“若內子真是那等只顧自己發財的人,怎會將這織布技術傳給烏伊縣。北疆官場都說安撫司大人是個憨子,原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不待何安撫使暴跳,裴如玉已繼續道,“一則織機不同連弩,連弩有益軍中,故下官試用後看的確可堪一用,立刻具函以上,片刻不敢耽擱。可織機是什麼,織機不過民用之物。叫安撫使大人說,江南織造局的各式織機都有益天下織戶,怎麼朝廷也沒拿出來傳予天下織戶?二則這是內子自己改造,是內子的私產。內子倘是密不傳人,如今我們縣織坊四五家,都是用的內子所制織機。內子行事謹慎,不願將這技術傳給人品有暇之人,她這技術,的確不是隨便誰都能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