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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司馬眉心一跳, “白大人如何知道是兩個人?”
“我十三歲改造舊織機,倘沒點保密手段,現在的棉布不會以我的木香布為首。我雖願意把技術傳給鄉里,不瞞您說,傳給他們的都是我淘汰的織機和技術,真正的最好的織機,我當然得留著自己發財。這些年倒是沒少人往我那裡偷織機,也沒誰能偷的走的?”白木香似笑非笑的挑挑眉梢,譏誚道,“制弩我向來是分兩張圖紙,每人做一樣,最後是我親自組裝。他們如果沒有互通消息,不可能知道這新弓弩怎麼做。”
“他們既稱已經制出強力弓弩,您就帶他們走吧。”白木香起身,面無表情的向外走去,“去跟朝廷交差,朝廷若得知這等消息,必然喜悅。”
許司馬連忙攔住白木香,目光中滿是懇切,“我若是信了這信中之言,就不會先來找白大人你了。”
“我是心寒。自他們來了月灣縣,我們這雖是小地方,可我自認為沒有委屈過他們。他們將家眷一併帶了來,是縣裡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不說多好,每家也有十幾間房屋居住,一應供給都是自縣衙這裡走,不必他們花銷半分。前些天我兒子過周歲,一個親自雕琢了小桃木劍小桃木哨,一個做了小木車木馬,雖不貴重,我看的是他們的一片心。原來是存的這個心。”白木香厭惡的蹙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說實話,我亦鄙薄這等小人。白大人你與我說句實在話,您的強弩進度到底如何?”許司馬問。
“你帶他們兩家人回新伊吧,他們若是能制出來強弩,你不必再來月灣。如果他們制不出,你帶著他們的人頭過來,我再回答關於弓弩的問題。”白木香推開許司馬,逕自離開。走到門口,白木香似是想說什麼,回頭微微淺笑,卻是什麼都沒說,便在晚霞絢爛映照中施施離去。
霞光將白木香的身影拉長,她年輕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一絲艷麗,此時的她卻是唇線微抿,以至眉眼間的艷色也多了幾分端重。
白木香不緊不慢的走在縣衙里的青磚路上,她一直防備會不會有密間打聽新弩之事,倒是忘了防備身邊人。不過,幸在她以往改進織機時的好習慣,她還真不信有人能把強弩的製造圖完全造出來!
只是,制弩坊有凌侍衛帶人十二個時辰守護,縣衙里更都是自己人,便是城中駐兵也是以章校尉為首,章校尉是與白木香結拜認了義姐弟的。
究竟是誰替這兩個制弩師往新伊送的信呢?
難道是章校尉派了手下的人?
白木香相信章校尉對陸侯忠心耿耿,裴如玉與陸侯關係尋常,難道是陸侯要對他們下手?白木香不相信大人物的心機會這麼淺,縱白木香做事,她若是想弄死死對頭,也會下個必死的套。像現在許司馬還來找白木香核對此事,可見這套並不嚴謹,甚至沒有一擊斃命的殺傷力。
莫非還有後手?
早夏的風拂動白木香的裙角鬢髮,她將幾縷髮絲捋到耳後,吩咐小圓去前衙把裴如玉找回來。
——
裴如玉聽白木香把事說完,眉宇間似淬了一層寒冰,尋思道,“凌侍衛這些人日夜排班,沒有離開過月灣縣半步。章校尉手下的老兵都在建外城,近一月只有兩人請假,都是病假,一個受了風寒,一個摔到了腿,兩人的病都是七叔看的,每天往藥堂拿藥,身子好後便又去建外城了,就是章校尉自己,近一月也沒有離開咱們縣。”
“那會是誰替他們往新伊送的信?”白木香也想不通,“總不會是縣衙的人。”
“縣衙更不可能,都是我的人。”
裴如玉手指搭在桌沿輕敲兩下,尋來司書,“徐梁兩家制弩師的家眷這些天可有出月灣縣?”
司書道,“並沒有。”
“可有什麼異常?”
司書想了想,“徐師傅家的小舅子認識了個舞樂班子裡當紅舞娘,頗是沉迷,往那舞娘身上砸了不少錢,那邊兒還吊著他,未讓這小子得手。”
裴如玉眼神微凜,“查一查這舞樂班子近來可有人出縣城。”
司書領命而去。
白木香探身問,“你找人盯著徐梁兩家家眷?”
裴如玉提起銅壺倒盞煮的噴香的酥油奶茶給白木香,“強弩之事非同小可,你一向機警,制弩坊里我並不擔心,他們兩家家眷我自然留意,畢竟制弩師也是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慾。倘不留神跟家裡漏出一兩句,於他們興許是不提防,於制弩坊就是大事了。”
“真叫他們得了強弩圖紙?”
“當然沒有。最要緊的弩機制動部件還在我腦子裡,我誰都沒說,原也不過是先做個仿品出來,仿品是有嚴重不足的。做仿品是要試驗弩身韌性。”白木香手指摩挲著灰白色的奶茶瓷碗,心有餘悸,“虧得我習慣多留一手,不然真叫他們偷了圖紙,這事還說不清了。”
“那就好。”裴如玉放下心,“只要強弩的製造圖在我們這裡,以後怎麼著都是我們說了算。”
白木香感慨,“一旦涉及到利益,許多人是半點情分都不講的。”
“你上次製成連弩直接官封五品,不知引得多少工匠眼紅。這次的強弩倘研製成功,又是大功一件。這兩人起異心倒是正常,只是沒想到他們這樣急功近利,待強弩製成請功時,你也不會忘了他們。彼時他們雖不是首功,卻也少不了一番封賞的。”裴如玉輕輕搖頭,厭惡的說,“也是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