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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圓小雀都伸長脖子瞪圓眼睛看向衣料上那栩栩如生,細緻精巧,富麗堂皇的怒放牡丹, 與金匠一起齊齊發出小聲抽氣的驚嘆, “這可太美了!”
晨風捲走地上金粉,小圓從金箔牡丹上抽回視線, 很可惜的說,“奶奶,這些金粉就這樣飄沒了啊。”
“是啊,好在金箔薄, 也沒有多少。”白木香示意金匠過來學著做,金匠渾身哆嗦,手還是穩的。做手藝人, 手必需要穩。
他第一次做貼金灑金的活, 有些地方就不大細緻,待全部金箔花樣出來,金匠很羞愧的垂頭站在一畔。白木香道,“這無妨,最後還要用泥金勾邊的。你學著勾邊, 七叔那一套不貼金箔,用泥金勾牡丹紋。”
單件單裁的衣裳,再如何細緻都不為過。
白木香俐落的調金粉, 取出細狼毫粘取金泥,一筆一筆的描繪在牡丹邊緣。金匠年過三旬,正經連打銀簪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貼金灑金泥金這些工藝,如今瞪大眼睛,不錯過大奶奶的每一個動作,一絲不苟的把大奶奶的步驟記在心裡。
其實,按照古禮,他該叫師傅的。這些手藝,在哪個匠人手裡都不會輕傳,更不會讓你站在旁邊看,畢竟有偷師嫌疑。大奶奶卻是認真指點教導,金匠心中滿是感激。縱不能拜大奶奶為師,他心中也是把大奶奶當師長一樣待的。
金匠畢恭畢敬、認認真真的描金,白木香帶著小雀小圓到作坊看看,街上轉一轉,這有了身孕,前三個月最需注意,不可勞累不可氣惱,三月後基本胎相穩固,最好每天都走一走,不累著就可以,這樣母體強壯,於以後生產有利。
這些事,不真正懷孕做母親,白木香還真不曉得。
她娘帶著小福回鋪子,窈窈就準備交接帳目鑰匙,繼續回白木香這裡當差。結果,她娘眼瞅定親在即,也沒空打理鋪子,便是窈窈繼續在鋪子做事。
七叔則在安置從新伊購置回的藥材,她娘在藥店幫忙整理藥材,聽她娘說,七叔打算臘月初十開始義診十天,裴如玉原是打算在縣城南修座財神廟,七叔勸裴如玉修一座平安寺,保佑平安。
七叔還打算捐一筆銀子修廟,既然七叔是捐銀子的財主,裴如玉也就從善如流改修平安寺了。
白木香還打算幫她娘準備定親的事,結果,發現完全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她娘把紅紙都拿到藥堂去,七叔在一邊兒配藥製藥,她娘在一邊兒剪雙喜字,咔嚓咔嚓的裁大紅的枕頭皮,縫倆人的喜服。
原本喜服自己做也可,請全福人幫著做也可,因這衣裳是貼金,並不需繡花,針線的事李紅梅就沒托旁人,都是自己來的。她生就一手好針線,給自己做喜服當然更細緻,穿針引線的說,“我瞧著這貼金比繡花還體面。”
七叔給紅梅姐倒碗熱騰騰的奶茶,讓她歇一歇,輕輕執起喜服上的貼金瞧,說,“這貼金的手藝好。”
“得看誰的手藝。”李紅梅脫了手上頂針,捧著熱奶茶喝一口,驕傲的說,“這不是我吹牛,咱們木香這心靈手巧全是像了我。家裡剛織布的時候,我們縣裡縣太爺的侄子就瞧中了木香新改的織機,非要學這手藝。你說說,別人家吃飯的家什,誰會外傳啊!我們平頭百姓的,也惹不起縣太爺家,後來打聽著縣太太很瞧不上這個內侄。木香就讓小九從府城買了塊極好的紗羅,她在上頭貼金箔花雀,整個府城沒那樣精緻的衣裙。糊弄縣太太說是江南那邊兒的新鮮花樣,縣太太收了衣裙,那侄少爺沒再提織機的事。”
“就這樣了了?”
“民不與官爭,能用錢了結的事都容易。”李紅梅說,“老白家族裡雖說沒啥顯赫人,縣裡也有幾門親戚,七拐八繞託了托人,我們那縣太爺見好就收,不是那種非逼人家破人亡的。哪裡個個都是如玉這樣的好官哪!甭看這地方窮,百姓們運道不錯。”
七叔自然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聽紅梅姐說著,自屋裡書架上取出一疊尺見方的紅紙,取出紙墨寫大喜字。七叔說,“木香這孩子,天生有股大氣魄。”
“都是像我。”紅梅姐很不謙虛的說,湊近些問七叔,“不用置大案麼,我看許多人寫大字都是置大案的。”
“不用。筆力練出來,哪裡寫都一樣。”七叔說,“這織布的機子是木香自己改的,當初怎麼想教給鄉里人的?”
“漸漸生意做大了,光咱們自己村織布織不過來,就得雇旁的村的人。三鄉五里都是親戚,說真的,那織機要說機密,也不算特別機密,索性就先擇近些的鄉親們教。”李紅梅喝著奶茶就把機密都叨叨給七叔知道了,“織機真不算最機密的事,咱們木香拿手的是染色。如今作坊剛辦起來,她有著身孕,不過做些染單色的買賣,她染花布才好看。我們村光染纈的孔板就有好幾屋子。這染色的本事,不是咱們自己人可是不傳的。”
七叔想到紅梅姐這大嘴巴,特意同她說一句,“除了我別跟旁人說這些。”
“我知道,也就你我才說的。”紅梅姐撂下茶碗,繼續縫了幾針,對七叔說,“棉布其實做裡衣非常好,可棉布織出來的原色有些泛黃,有錢人家更喜歡用雪白的絲綢。木香想了許多辦法,才把棉布漂的雪一樣的白。你看咱們這喜服,這正紅的顏色最難染了,等閒鋪子都沒這樣正的大紅料子。鄉下人不講究,可我聽說城裡人成親,只有正室才能著大紅,側室什麼的,是不能穿這顏色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