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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玉說著睥睨何安撫使一眼,雖則何安撫使居上,但裴如玉這一眼中卻帶了居高臨下的味道,何家撫使同王內侍道,“王內侍你瞧瞧,裴縣令就是這樣與上官說話的。”
“下官不過實話實說,雖不中聽,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原是別人家女眷私產私業,何大人堂堂三品高官,屢次打聽別家女眷私產之事,倒不知是何用意!”裴如玉冷冷道。
王內侍連忙勸道,“都消消氣,大喜的日子,怎地還拌起嘴來。”
何安撫使臉紅脖子粗,“王內侍你不知道,這裡頭都是因錢的緣故,凡學裴太太這織造技術,都要交她三成利哪。”
裴如玉冷瞥何安撫使,“一門新技術,包教你會,只前三年收三成利,不是賣布的三成,是賣完布拋除成本後純利的三成,這很多嗎?”
何安撫使白眼一翻,無理取鬧,“你家也不差這點錢!”
大家都覺不可思議,這不是人家差不差錢的事吧,就是學徒要學師傅的本事也得給師傅當牛做馬好幾年哪。人家傳你技術,傳你吃飯本領,就收你前三年純利的三成,這還真不多。
“我家差不差這點錢不知道,倒是大人你差了點兒腦子,是人人都知道的!”
兩人險些干一仗,王內侍吳侍郎都沒好好坐著喝一碗奶茶,王內侍抱著何安撫使的腰,吳侍郎死命攔著裴如玉,唐知府許司馬兩頭苦勸說好話,兩人才沒幹起仗來。何安撫使受此侮辱,再不肯在月灣縣停留,立刻就要回新伊城。唐知府苦苦相留,裴如玉直接一拂袖子,“好走不送!”
何安撫使指著裴如玉桀驁不馴的臉孔道,“本官定會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上奏陛下!”
“我勸您不如直接上奏太后娘娘,倒是更直接一點!”
“裴如玉,你別猖狂太過,要不是有個好媳婦,你以為你能有今天的功勞!”
“我靠我媳婦,總比某人靠姨婆強一些!”
何安撫使七竅生煙的走了,裴如玉也很生氣的說,“也不知何大人是不是吃錯了藥,還是拿了人多少好處,這已是第二遭探聽我家內子織機的事了。當著大傢伙的面兒,我就直說了,北疆與關內不同,先前還有西蠻王庭的餘孽蠢蠢欲動,你們不知道上一次何大人說的那話,直接就要安排人過來到內子這裡來學手藝。他安排的那些人,哪個是可靠的?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你一句話不應他,就是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吳侍郎王內侍:……原來還有這等內情。
唐知府許司馬:……我們北疆安撫使就是個彪子啊!當然,裴如玉比彪子也強不了多少,這就是個炮仗!
何安撫使一走,氣氛立刻祥和了,在縣衙稍坐片刻,裴如玉請大家到驛館安歇。最好的院子已經準備出來了,裴如玉說,“我們北疆都是白土建的房子,與帝都大有不同,晚上掛上冰燈也特別漂亮。這房子看著不如帝都的朱檐瓦舍氣派,其實非常適合北疆的氣侯,屋子間框小,牆壁厚實,冬暖夏涼。”
晚宴便在驛站舉行,都是一應以月灣開頭的月灣縣名菜,王內侍夾一片熏牛肉說,“月灣縣倒是頗有特產。”
裴如玉笑,“北疆地廣人稀,草灘大漠,有說不盡的荒涼,但也地大物博,我們月灣在天山腳下,有不少百姓還是牧馬放羊為生,故而牛羊豐盈。”
唐知府也說,“在北疆,吃肉容易,菜蔬就只有春夏才有了。”
吳侍郎道,“怪道這邊人長的都結實。”
王內侍問,“剛剛咱們進驛站時,我隱隱聽到樂聲與喧鬧聲,可是縣裡有何盛事?”
“一進臘月我們縣有廟會,也有雜耍百戲,驛站這裡離戲台有些近,故而大人聽到了。”裴如玉笑,“都是些鄉下把式,大人若不嫌棄,明天咱們到戲台那邊兒看去。內子無事時也常過去瞧熱鬧。”
吳侍郎說,“這倒是很熱鬧。”
“我們縣一進正月,一直耍到正月二十五。”
唐知府好奇,“耍這麼久,是縣裡鄉紳有什麼喜事請的這些班子?”
“是縣裡請的。”裴如玉笑,“旁人一聽以為我們縣財大氣粗能請這麼久的戲班子,這裡頭其實另有緣故。”
裴如玉斯文俊雅的細做解釋,“原是去歲岳母七叔定親之喜,請了三天的戲班子。在北疆,八月就下雪,一下雪就結冰上凍,人們懶得出來,多是在家烤火,街上寥寥無人。可那回我發現,凡聞著信兒的,郊外的百姓都趕來進城看雜耍百戲,縣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趕在年下,只要是出來玩耍的百姓,別的不說,看雜耍時糖要買一塊的。另有外縣來的,有親戚家投宿親戚家,也有住客舍的。我們縣的生意攤子都重新支了起來,賣衣料賣頭花賣吃食賣百樣貨品的,都有了生意。我一瞧,就讓他們多耍了幾日。這樣一則縣裡熱鬧些,二則縣裡這些小生意,他們本身利不大,縣裡也都是只每月收個治安錢,多則不過上百大錢,少則幾十個大錢,可里外里一算,也能填上這請戲班子的窟窿。一來一去,我只要不賠就行。”
“大過年的,也叫他們賺些,熱熱鬧鬧的過個肥年吧。”裴如玉笑,“我們縣的廟會就是這樣開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