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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溫軟的手指穿行在她發間,她閉上了眼睛。他不會別的髮式,只能松松綰個髻兒,但因她的臉生得太好,無論如何都是美的。
整理停當了,牽她起身,小心抱起來,踏著最後一絲夜色返回蒼梧城。長淵的人一夜搜查無果,這個時間必然已經放棄了。他知道她住在哪間客棧里,正門不能走,幸好她那間屋子的窗是開著的。
送她回臥房,剛安頓在床上便聽見門外胡不言輕叩門扉,“老闆,開開門。”
他臉色不豫,覺得這狐狸很討厭,但也不好說什麼,匆忙隱去了身形。
崖兒想提醒他罩衣的事,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人就不見了。
那廂紫府君回到臨時的住處,一個獨立院落,景致很好,環境也清幽,包圓後可以免於俗世的打擾。本以為天才蒙蒙亮,隨行的人應當還沒起,可沒想到一推門,院裡居然站了好幾個。
相顧無言,驚訝的驚訝,尷尬的尷尬。
大司命看見一向高潔的府君成了這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夜幹什麼去了?怎麼連衣裳都被扒了?他頓時感到心酸,默默掏出個錢袋放進他手裡。想了想,到底得諫言,垂著眼說:“君上,往後還是帶些錢在身上吧。萬一遇上亟需的花銷……好歹保住衣裳。”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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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言看見她滿身的傷,挨在她邊上唉聲嘆氣:“你要去抓怪物,怎麼不叫上我呀,我陪你一道去。看看現在弄成這樣,叫老胡心裡不好過啊。好歹我是你的坐騎麼,半點責也沒盡到……不過我覺得你可能也不太需要我,昨晚有別人讓你騎吧?我記得夜行衣的款式不是這樣的。”仔細看看領褖,“哎呀,還有雲紋織金,這是男人的衣裳!”
崖兒氣息奄奄地看著他,“你閉上嘴可以嗎?”
胡不言笑著點頭,一手捂住了嘴,用腹語問:“打一架,把人家的衣裳都穿回來了,是脫光了打的吧?”
她不想理這隻滿腦子齷齪思想的狐狸了,轉過頭闔上了眼睛。
閉眼之後,心裡想的立刻全是他。才懂相思便害相思,感情這東西,真是世上最厲害的毒。以前看紫府君,無非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現在呢,不單冒犯了,還褻瀆了,當然後果很嚴重,必須對人家負責。只是沒想到陷在愛里的男人那麼可親可愛,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感知他對你的依戀,雖不言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她趴在被褥上,心裡一絲絲甜起來。昨夜之前她還覺得自己存在與否不重要,今天卻不再那麼想了。有個人牽掛著,必須活好每一天,等命數走完了,也不會留下遺憾。
“不言,快去給我抓治傷的藥。”她揮了揮手,“恐怕長淵的人在藥鋪有伏守,確定無虞了再開方子。”
胡不言道好,起身往門上去,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蹲著身子問,“要不要順便再買點別的?比如逍遙散,快活丹什麼的?”
崖兒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著,等我能下地了,給你把剩下的尾巴全剁了。”
胡不言下意識摸了摸尾椎部位,“別這樣,我也是為你好。反正跑一趟,買回來以備不時之需,以後總會用得上的……”
她大翻白眼,“快去!”
胡不言嚇了一跳,這回不敢再說廢話了,立刻轉身出門。崖兒見他走了,打算撐起來把衣裳換了,又聽見那隻狐狸驚喜的嗓音:“噯,諸位都來了?”
崖兒心頭一緊,料想可能是波月樓的人到了,但依舊探手拉過了佩劍。
還好,門上進來的確實是蘇畫,她身後還跟著魑魅和魍魎。
他們向她行禮,壓聲叫樓主。看她的模樣不必詢問,就知道是受了傷。兩大護法隨即退出去關上了門,到底都是辦事的人,比那個胡不言有眼力多了。
蘇畫身上常年帶著金瘡藥,知道崖兒不會讓胡不言給她上藥,便過來掀起她的衣裳,為她療傷。那些刀傷雖然縱橫交錯,可喜的是控制得當,已經有癒合的趨勢。她把藥粉均勻撒在開放的傷口上,一面問:“怎麼傷成了這樣?是紫府君下的手?”
也許在她看來,世上除了紫府君,沒人有這個能力讓她吃這暗虧了吧。
崖兒說不是,“我夜探了岳海潮造獸的地方,被他的蠱猴發現了,引到城外打了一仗。”
“蠱猴?”蘇畫很意外,拿乾淨的白布為她重新纏好傷口,喃喃道,“雲浮地界上,只有大食人煉蠱。蠱是邪門歪道,江湖人向來不齒,這岳海潮究竟想幹什麼?”
崖兒道:“大概為了鞏固地位吧,那隻蠱猴很難對付,單為殺它就讓我自損八百。更可怕的是他另有殺手鐧,他在城南的養獸場裡煉人蠱,我昨夜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實在是陰毒至極。”一面說,一面嘶地吸了口氣,“等傷好些,得想辦法把那座樓毀了。如此魔窟,不該存在在這世上。”
蘇畫道是,“這兩日你好好養著,餘下的事我們去辦。”
她話未說盡,但崖兒明白她的意思。蘇畫對她的底細大致是了解的,自己自然也防她一著。如果她不可靠,早就和當年蘭戰手下那些元老一起赴黃泉了。十幾年的師徒,偽裝三五年還可以,十六年……沒有人等得了那麼久,也沒有一個陰謀能籌劃那麼長時間。
她緩緩勻了口氣,“長淵府還剩一位長老,讓魑魅抽個空,解決了他。”
蘇畫應了,這才注意她的衣裳,看來看去覺得眼熟,“紫府人馬比我們快一步趕到蒼梧城,據說包了龍息寺後面的院子,想必樓主已經知道了吧……昨晚上見了府君?”
崖兒簡直想扶額,為什麼他們對她的私情都那麼好奇。她有些力不從心,哀哀叫了聲師父,這一叫倒讓蘇畫吃了一驚,這位樓主是不屑於表露小女兒情態的,這次不知是身體虛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連師父都叫得分外纏綿。
蘇畫有些尷尬,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便虛應了兩句:“好好……你先歇著,我找掌柜把訂銀繳了。”
她退出來,關上房門正欲下樓,看見那隻狐狸居然擺了個十分撩人的姿勢,倚在樓口擋住了去路。蘇畫皺了皺眉,卻仍是裊裊走過去,上下打量他,“胡公子閃了腰麼?這段時間伺候樓主,辛苦了。”
胡不言自覺自己的身姿十分風流倜儻,蘇畫是風月場中的老手,要撩撥她,得拿出道行來。結果他辛苦拗了半天,她居然說他閃了腰。他不大高興,但又不能發作,畢竟男人大度很重要,便咧嘴一笑道:“我和樓主怎麼談得上伺候呢,明明是陪伴。蘇門主旅途勞頓,比我辛苦多了。我老胡向來善解人衣……意,你不必下樓,我已經替你們辦好了。”
魑魅和魍魎都不在,想必是出去探訪城中情況了。天熱起來,她抽出汗巾掖了掖頸間的汗,露出個懶洋洋的笑,“那就多謝胡公子了。”
胡不言嘿嘿兩聲,“大家都是同門,這點小事還說謝,實在太見外了。”語畢殷勤指引,“我帶門主認認屋子,咱們是一夥的,住得近些,彼此有照應。門主請看,樓主住的是玄字最後一號,隔壁黃字第一號是我的,第二號就是門主的。再邊上,魑魅和魍魎住第三號,反正他倆不清不楚,住在一起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