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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太鬆懈了,誰也沒有發現被跟蹤,回到崖上的巢穴,也是各回各洞,倒頭便睡。當初那個僥倖活下來的孩子,在這雪狼群里過得很滋潤,雖然母狼後來又生過幾窩,但那些小狼長大後便離開母親自立門戶去了。只有她,格外被厚愛。母狼一直把她帶在身邊,陪伴她,教她狩獵技巧。羸弱的孩子需要被保護,連狼都知道這個道理。

    六年前母狼從那塊岩石下叼回她,那小小的身體凍得冰坨似的。找到了乳頭,沒命地吮吸,喝下頭一口狼奶時,她就已經成為這狼群的一員。雪狼個頭大,蜷起身子把她裹進懷裡,可以很好地溫暖她。她就這樣,在狼媽媽的庇佑下長到了六歲。

    六歲的狼是成狼,六歲的孩子卻依舊還是孩子。她睡醒後閒不住,從洞穴里爬出來,眯覷著眼睛,蹲在懸崖邊上曬太陽。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動了動耳朵回頭看,忽然發現了生人,驚得一躍而起,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身後是萬丈深淵,不能後退,她急起來,齜牙咧嘴發出警告式的嗚咽。左攝提舉著兩手,放矮了身子靠近,一面輕聲安慰著:“不要亂動……我不會傷害你。”

    可惜她聽不懂,一雙黑濃如墨的眼睛,眈眈盯著來人。

    陌生人逼過來,她倉惶退縮,腳踩到崖邊碎石,只聽見簌簌的墜落聲呼嘯千里。她驚懼,弓起肩背發出更大聲的警告,一雙眼睛卻不停向身後飛瞥,大有縱身而下的意思。

    左攝提心頭大跳起來,好不容易找到的,如果摔下去,那六年工夫就白費了。他手忙腳亂,一指抵在唇前,“噓……噓……跳下去會死的,你可別亂動……”

    林子裡傳來大片枯枝折斷的聲響,伴隨沉沉殺機和敲骨裂肉的悶拳……忽然一個雪白的身影被拋擲出來,摔在崖前的空地上。那孩子見狀,受傷般嗚咽一聲橫撲過去,正好被左攝提截住了。畢竟六歲的孩子,空手白刃難以抗衡,於是張嘴便咬。左攝提痛得大叫,待手從她嘴下掙脫,肉已經少了一大塊。

    他氣極,照准後脖子就是一劈。先前沒命掙扎的孩子癱軟下來,他啐了口:“果然是岳刃余的孽種!”

    那廂護崽心切的母狼不好對付,他不得不放下孩子,和右攝提聯手。波月閣在江湖上是排得上號的,閣中護法和長老也都不是等閒之輩,合兩人之力,那狼就算再強悍,最終也被制服了。

    制服的結果,無非是獵殺。倒地的孩子不能行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母狼被擰斷了脖子。

    從雪域帶回一個孩子,那孩子恰好和岳刃余的遺腹子年紀相仿,如果這個消息走漏,那麼波月閣就會成為下一個岳家。

    左右攝提秘密將人帶回了王舍洲,很奇怪,這一路上她不吵也不鬧,對比之前的乖張,安靜得竟像個正常的孩子。只是不能接近,一接近就齜牙,所以那身破衣爛衫無法更換,就這樣穿進了波月閣金碧輝煌的大堂。

    空蕩蕩的大堂里,坐著那個眉眼如畫的男人,他偏頭打量了很久,最後露出一個滿意的笑來,“和她母親長得很像,是女孩兒嗎?”

    左攝提說是,“屬下等發現她時,她正騎在狼背上狩獵。這孩子有過人的臂力,一根樹枝就能刺穿黃羊。”

    大堂上的人“哦”了聲,似乎很覺意外,“她才六歲而已。”

    右攝提道:“若不是親眼所見,屬下也不敢相信。大概是狼的餵養和人不同吧,她自小喝的是狼奶,吃的是生肉,所以力量過人也就說得通了。”

    那人慢慢點頭,走近半步蹲下查看,看見她兩手被縛著,抬眉道:“解開。”

    右攝提有些猶豫,“這孩子野性難馴,解開怕她對閣主不恭。”

    波月閣主淡淡牽了下唇角,“我不怕。”轉過視線看他,“難道你怕嗎?”

    右攝提漲紅了臉,“屬下並不……”也沒有什麼可多言的,上前拿刀尖一挑,挑斷了孩子手腕上的繩索。

    可是變故來得那麼猝不及防,就在繩子被解開的一剎那,那孩子兇相大現,如同狼一樣,既快且准地咬住了右攝提的脖子。

    常年狩獵的動物都知道,如何能將獵物一擊斃命。她的牙齒穿透皮肉,咬斷了動脈,無論右攝提怎麼掙扎,她都如插進胸膛的利刃,紋絲不動。

    滾燙的血四處激射,那血腥的場景,連波月閣主都感到錯愕。然而小小的人有堅定的決心,她那雙烏黑的眼瞳,像落在一泓清泉里的深碧,冷靜又滿含仇恨。懸崖上是右攝提擰斷了母狼的脖子,她還不知道生命里更殘酷的真相,但是眼下的睚眥必報,就已經很讓人喜歡。

    左攝提要出手相救,被主人阻止了,“連個孩子都鬥不過,活著也沒用。”他笑吟吟看著,嘖嘖讚許,“可造之材,十年之後又是一把利刃。”

    右攝提死在了小兒之口,等他氣絕她才鬆開嘴,然後那雙濃黑的眼眸,又轉向了在場的左攝提。

    可是這回並不需要她大動干戈,波月閣主只一揚手,左攝提便倒下了。這孩子要留在波月閣,來歷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世上什麼人最能保守秘密?只有死人。

    強與弱,一眼分明。小小的孩子沒有見識過這樣快捷的殺人手段,對他似乎有些畏懼,但天生不服管的叛逆,還是讓她產生了攻擊的念頭。

    她磨牙霍霍以作警告,可對方絲毫不放在眼裡,仍舊一步步逼近。她怒不可遏,發出嘶吼,正欲出擊,他屈起食指擊中了她的肩井穴,頓時身子麻了半邊,再也不能動彈了。

    抱胸看她,這倔強的孩子,依舊頑強地站著。他臉上浮起悲憫的神色,“衣衫襤褸,神璧無處可藏……也罷,已經等了六年,再等六年也無妨。”復撐著兩膝,同她高矮持平,溫聲寬慰道,“別怕,欺負你的人已經被我殺了,以後你就安全了。我叫蘭戰,是這波月閣的主人。你叫什麼?”

    孩子滿臉戒備地瞪著他,他咕噥了聲:“我忘了,狼沒有名字。”想了想道,“我給你取一個吧,叫岳崖兒,如何?”

    有了名字的孩子雖然照樣對他不友善,但似乎聽懂了他的話。

    透過一扇髹金雕花的朱窗,一彎新月掛在天上。她悄悄瞥了月亮一眼,被他拿住了視線。

    他說不,“不是天上的月牙兒。你姓岳,在山崖下出生,在山崖上被擒獲,叫這個名字很應景,恰好又取高天小月的諧音,不那麼稜角分明。”說罷笑了笑,負手長吟,“唉,我還是很敬重你父親的,否則可不會讓你認祖歸宗。要是隨便給你指個姓,你爹爹就算活過來也找不見你,你說是麼,崖兒?”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狼養大的孩子能聽人話這一點,給沒看清前文的讀者提個醒,“左右攝提秘密將人帶回了王舍洲,很奇怪,這一路上她不吵也不鬧,對比之前的乖張,安靜得竟像個正常的孩子。”為什麼她不吵不鬧?因為她在學習。並且這本有玄幻元素,也不要拿正常孩子幾歲學習說話,過了幾歲就學不會之類的來考據,請無邏輯地瞎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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