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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畫瞥了他一眼,這狐狸的小九九她還不知道麼,左右逢源,把他夾在中間,他美都要美死了。

    她抱著胸,因為生得高挑,看胡不言時是一副睥睨的神態。那雙玉臂往胸前一橫,薄薄的繚綾包裹酥胸,呼之欲出的美好形狀,令胡不言咕咕猛咽唾沫。

    她說:“後生,你是不是很羨慕當皇帝?”

    胡不言滿臉呆滯,“沒啊,為啥這麼說?”

    她高深地微笑,頰上精巧的梨渦像盛了蜜,“做皇帝多好,三宮六院圍著你住,你想去哪間就哪間,不是正合你的意麼?”說罷扭著蜂腰進房去了。

    胡不言愣在那裡,居然開始認真考慮她的話。其實當皇帝挺好的,這雲浮大陸上有好幾個國,好幾個皇帝,等將來有空了,必須迷住個把,先體驗體驗再說。

    頭天晚上崖兒做下的案子,第二天終於在蒼梧城裡造成了轟動。主要是死者死狀太悽慘,收屍的人想替他把腸子塞回去,因為時間太長屍身僵硬,且又將要入夏,那些腸子開始發酵了,脹大起來像水裡泡發的海參,根本裝不進腹腔。收殮的人很苦惱,抬著棺材團團轉,最後沒辦法,只好先放人,再捧起腸子一股腦兒扔進去。當時把腸頭上從竹子上解下來,那個場景終身難忘。腸衣上的脂肪融化,滴滴答答把小路上的沙土都浸濕了。腸子打完結髮酵,那氣味和手感……在場的人紛紛吐出了隔夜飯。

    曾經風度翩翩的精舍書生啊,前半夜還在議事堂慷慨激昂呢,沒想到後半夜就成了這樣。不是說能整死岳刃余,也能整死他的孽種嗎,結果三位長老短短七八天全死了,剩下的那位感覺刀被架在了脖子上,一蹦三尺高地叫罵:“當初我們四兄弟聯手保舉他岳海潮,現在門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縮在王八殼裡不出來了,算什麼掌門!”

    長淵亂成了一團,不過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門,到底也還是露面了。

    掌門一露面,人心立刻重新凝聚。城中繼續展開搜查,捉拿殺死長老的兇手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找到夜闖南城的人。在岳海潮眼裡,三條人命其實還不如一隻蠱猴來得重要。

    春夏相交的日照,總是特別的好。兩天之後崖兒的傷已經癒合了大半,雖然繃帶沒有拆除,但痛感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坐在畫樓上乘涼,挑了個臨窗的位置俯瞰。算準岳海潮會從底下經過,一臂搭在欄杆上,手裡擺弄著她的妝刀,等得興致盎然。

    高頭大馬篤篤而來,從這裡望去,銅駝街上一覽無餘。人到了底下,崖兒變換了姿勢,一手墊頜,看上去頗有柳困桃慵之感。

    練武的人,習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這熟悉的街市,哪個地方有暗門,哪個地方加了酒幌,他都瞭然於心。因此高處憑空出現的曼妙風景,自然也一點不差落進了他眼底。

    皎皎天光下,雕樑畫棟中,有個穿緋衣的姑娘臨街而坐。紅色的鮫紗覆蓋了她的半張臉,鮫紗邊緣金珠勾勒的點綴,像眸底的流光,像歲月的罡風,看似旖旎,卻稜角畢現。

    他勒住了馬韁,也不搭話,只是駐足觀望。

    崖兒探出了一點身子,欄杆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聽人說,岳海潮和她父親長得有點像。她沒見過爹爹的樣貌,但在說書人嘴裡,長淵少主氣度宏雅,五官俊美,否則也不能娶得雲浮第一美人。她仔細審視這原本沾親,如今仇深似海的人。論長相,岳海潮確實不錯,人到中年了,眉眼間依舊殘存著一絲清貴。但心術不正的人,眼神飄忽,唇角歪斜,即便他正色看你,也像在打壞主意。這樣一張面相,不去細心分析,倒也能在所謂的俠客中矇混。然而常年與蠱為伍,不見天日,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泛青。仿佛身體裡養著一隻食人的怪物,隨時可能破皮而出,橫行於街頭。

    兩兩對望,她眼裡笑意盈盈,岳海潮終於還是搭話了,“閣下可是波月樓主?”

    蒼梧城早就加強了戒嚴,蘇畫和魑魅魍魎進城時,恰在她殺了精舍書生和蠱猴之後。這樣倒歪打正著了,江湖人通常分不清她和蘇畫,只要兩人不同時出現,波月樓就能與此事撇清關係。

    崖兒說正是,嗓音和風細雨,毫無鋒棱,“尊駕可是長淵岳掌門?”

    同在江湖中闖蕩,濁世滔滔,是非黑白早已模糊了界限。這世道尚武、尚狠、尚力量,所以即便是波月樓這樣臭名昭著,以殺人為業的門派,在武林中也占據不容小覷的一隅。

    坐在馬上的人拱手:“在下岳海潮,幸會。”

    突出樓體的鵝頸椅彎曲如美人的肩頸,倚肩而坐的妖嬈佳人很是熱絡,“我與掌門同姓岳,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岳掌門何不上樓小坐,我請掌門品茗呀。”

    那柔軟的,甚至帶著戲腔的語調,簡直像暗夜裡勾魂的紅袖,定力不夠些,恐怕真要上套了。可岳海潮畢竟是老江湖,他笑著婉拒了,“岳樓主的茶,豈是人人能喝的?樓主此來蒼梧洲,不知所為何事?”

    樓上的人長長嗯了聲,像個城府不深的小姑娘,“受人所託辦點小事,恰好經過蒼梧城,進來打個尖,歇歇腳。岳掌門想喝我的茶,也不是難事,蒼梧城這麼大,總有我波月樓幫得上忙的地方,掌門不妨仔細想想?”

    岳海潮略帶嘲訕地牽了牽嘴角,“樓主的好意,岳某人記下了,如有需要,一定前來叨擾。”

    簡短的幾句對話,他拱手別過,果然是個謹慎的人。魑魅在一旁小聲問:“如果他真的敢上來,樓主打算如何?”

    崖兒說:“殺了他。可惜他戒心太強,這種人滿身弱點,只有遠離所有危險,才能活得長久。”

    “倘或他上門委託辦事,咱們可以來個瓮中捉鱉。可他顯然沒有這個打算,畢竟五大門派不日就會匯聚蒼梧城,人手一旦夠用了,他就有恃無恐。”魍魎看了她一眼,“樓主接下去如何打算?”

    崖兒的計劃並不複雜,此行蒼梧的目的就是剷除岳海潮,絕不因為仇敵齊聚便戀戰。她到現在依舊堅守著當年的信條,貪多嚼不爛,事要一樁樁辦。殺手性急是大忌,求穩不求快,求快,離鬼門關就不遠了。

    “還如煙雨洲一樣,讓蘇門主扮成我,吸引岳海潮的注意,我在暗處見機行事。”

    魑魅卻憂心忡忡,“可行嗎?長淵倒還是小事,要緊的是紫府的人也追來了。”

    “紫府……”她如夢初醒般哦了聲,“紫府君是講道理的人,江湖恩怨與他無關,他不會插手。”

    街角的別通和晉乘已經摩拳擦掌了很久,要緝拿的人就在不遠處,只要一個箭步就能抓住,可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仙君還不下令。

    “主上……”別通鬱悶不已,“屬下現在就去吧。”

    紫府君漠然看了他一眼,“上哪兒去?”

    別通噎了下,支吾著:“那不就是……那個妖……”在他寒冷的注視下,聲調漸漸矮了下去。

    大司命已經認命了,他心灰意懶,拉著臉背書似的說:“蒼梧城裡蠱毒遍地,長淵掌門是始作俑者,他該死。江湖上的事,江湖人解決,我們是方外人,不便參與。所以暫且不抓岳崖兒,等她解決了岳海潮,我等再黃雀在後,如此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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