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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埋在他胸口的笑,混合著猙獰的面目,有種譏諷的味道。再三回憶那天看見的那張臉,雲浮第一美人的女兒,果然無可挑剔。不見倒還好,見了便心心念念,像女人看中了簪環華服,幾乎一刻也等不及了,最好伸手就能夠到。
她搖撼他,“盧郎,還要多久?”
他說用不了幾天了,“等她把神璧送來,咱們就留下她,永遠留下她。”
想想那光潔的臉孔,鮮嫩的肉體,兩人俱是一陣激盪。
她糾纏上來,只要一歡喜,就愛做那事。缺乏了新鮮感,便吵著要他換身子。他在揮汗如雨的時候想,也確實到了該換的時候了。等到那一天,萬象更新,一切回到原點,他要帶著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找個世外桃源避世隱居。
不一樣的頭腦,想法也會不一樣,那時她會贊同的,他終究更喜歡原來平靜的日子。
***
崖兒開始考慮大隱於市的可行性。
胡不言不在,她帶著朝顏回到城廓邊上那間屋子。前後左右查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異常,安心住了下來。
朝顏和撞羽是同時煉化的劍靈,就像雙生子,即便隔得再遠,也有彼此感知的能力。
八仙桌上燃著一支蠟燭,小小的燈火搖曳著,很有農家的氣氛。崖兒坐在對面看著她,“怎麼樣?他們現在到了哪裡?”
朝顏像個占卦的算命人,閉著兩眼,眼皮底下的瞳仁因追蹤往來如梭,不住驚嘆著:“胡哥哥好快的腳程啊,過了兩界山……啊呀,已經到大食洲了。”
崖兒放下心來,這胡不言要緊時候還是靠得住的。當初在方丈洲彼岸遇見他,他油嘴滑舌不安好心,她斬了他的尾巴,還狠狠揍了他一頓,那時沒想到他能這樣助她。現在外面世道多變,他雲天高誼令人刮目,這朋友交得值得,真應了不打不相識了。
她站起身,在屋子裡慢慢轉了兩圈,“如果進展順利,明晚他們就能回來。”
朝顏嗯了聲,小小的臉偎在臂彎里,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夜,嘟囔著:“真可惜,今天是端午,本來可以去看賽舟的,都怪那個神仙追來了。”
崖兒回身望,波月樓建得很高,從城邊也能看見樓頂飛檐。無家可歸,因為樓被占了,但也不能怪人家,是自己偷了他的藏書。
朝顏話又說回來,“胡哥哥告訴我,因為主人欠了風流債。”
崖兒嗆了下,這個胡不言,大嘴叉子一張,喊得滿世界都知道了。這種事終究是私事,連私情都算不上,提上褲子就做了了斷,何必一再重提呢。於是語重心長告訴朝顏:“你還小,不能聽胡不言亂說,他會教壞你的。他是狐狸精,眼裡只有男女那點事,不懂得什麼是大義。”
朝顏懵懂地點頭,“那我們還去羅伽大池麼?主人,你想樅言嗎?反正現在被神仙追得到處躲,等這裡的事辦完,咱們就去大池找他吧!那個圖冊拿來用一用,讓他帶咱們找鮫宮。打開了寶藏,咱們躺在錢堆上睡覺,你說好不好?”
崖兒有點不知道如何作答了,藏靈子是從白狄大將身上提取的,原主的某些性情會保留下來。像朝顏的愛財,簡直愛得一往情深,所以那白狄大將活著的時候,應該是個很貪的人吧!
不過說起樅言,倒確實很令她牽掛。他一去兩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大魚麼,入了海便不再惦念陸上的事了,她還盼他有朝一日會回來,可惜大抵是不能了。
朝顏見她沉默,便撅了撅嘴不再說話。忍了半天,忽然又蹦出個問題來:“胡哥哥說,男人和女人睡了覺就會有寶寶。主人和神仙也睡了,你會不會生寶寶?”
此話一出,崖兒頭皮一陣發麻。尷尬地替自己把了把脈,還好沒有,否則萬一不小心被他擒獲,可就連美人計都使不成了。
第37章
朝顏對小寶寶的事很感興趣,她發現了主人的小動作,立刻追過來,眼巴巴望著她,“有沒有?”
崖兒氣惱地回了句沒有,她滿臉失望的樣子,“看來這神仙差點兒意思。”
崖兒很驚訝,朝顏心智未開,看上去十四五歲模樣,其實只抵得上尋常人七八歲光景。她根本不懂男女之間的那套,所以說出這句來,她就知道又是胡不言搞的鬼。
“是你胡哥哥告訴你的?”
朝顏點了點頭,“厲害的神仙會種豆得瓜,瓜還是沙瓤的,有腦袋那麼大。如果這神仙忙活半宿莊稼還欠收,那就說明他不行——這是胡哥哥的原話。”
崖兒氣得火冒三丈,“以後不許你再和他說話!你看撞羽多好,他就從來不理他。狐狸精滿嘴胡話,最會騙姑娘,等他回來,看我不收拾他!”
可當胡不言真的回來,還頂著一張烏眉灶眼的臉,她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好險啊。”胡不言拍著胸脯說,“大食人睜著眼睛睡覺,就像馬。起先我還提防,摸了幾個帳篷後膽子就大了,也沒分辨人家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直接就上手了。我掏了大食首領的衣裳,在懷裡一通摸,什麼都沒摸著。後來不死心,摸了褲襠,結果被人逮住了。”
逮住了還有什麼好處,難怪被揍了個滿臉花。
“神璧呢?找到了嗎?”
胡不言搖搖頭,“大食人說他們被栽贓了,哪裡有什麼神璧,信天翁的蛋倒有兩顆,問我要不要。”
她不解,“信天翁的蛋是什麼?”
胡不言悶聲不說話,一旁的撞羽只好代他回答:“大食人沿海而居,信天翁是他們的圖騰。胡不言掏的漢子有龍陽之好,看見他就動了春心,還誇他俊俏來著。”
胡不言欲哭無淚,“還好我跑得快,否則貞潔可就不保了。現在我有理由相信,有人一手製造了關於牟尼神璧的傳聞,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盧照夜想告訴你的那一個。江湖上的那些門派,不管名頭多響,都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雲浮十六洲就是個棋盤,你們自相殘殺的時候,有人正笑著作壁上觀呢。”
崖兒坐在那裡沉默了良久,自言自語道:“也許盧照夜知道神璧在我手上,他所了解的內幕,遠比我想像的多得多。但他不確定神璧被我藏在了哪裡,像當年的蘭戰一樣,日日相見,日日都在尋找。至於他為什麼沒有直接對我下手,恐怕還是礙於紫府君。琅嬛的人是一定會追來的,他不想攪進這場是非里,所以等我自願交出來,紫府那頭的帳也與他無關。”
這麼一推測,大家都驚出了一身冷汗。盧照夜雖然是個凡人,但他一擲千金大宴十六洲,和三教九流都有往來。世上消息最靈通的就是這類人,只要他動了心思,沒有辦不到的事。
胡不言茫然問:“那怎麼辦?先前打算用假神璧的路子也走不通了?”
崖兒嘆了口氣,“要想換他手上掌握的秘密,恐怕最後不得不拿真的神璧去冒險。其實我考慮過,只是一直心存僥倖。現在外面的局勢越來越嚴峻,這把火不知什麼時候就要燒到身上來了,幕後的人必須儘快挖出來。當年的追殺震動整個武林,不能就這麼算了。”說起父母的遇害,她就變得很激動,咬著牙,握著拳道,“主謀逍遙法外,我不為爹娘報仇,枉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