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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得他親自出馬,這話聽在她耳里,頗有晴天霹靂的感覺。心頭大大震動起來,琅嬛藏書千千萬,這麼快就發現了麼?是這四海魚鱗圖對琅嬛來說缺之不可,還是她在泉台闖下的禍觸怒了他,把佛前的一炷香硬逼成了二踢腳①?
她心虛得很,定了定神才重又看向胡不言,“他親自出馬,你確定麼?”
胡不言說確定,“紫府的弟子在九州巡視,天上地下全是穿白袍的人。我在渡海之前他們就已經到了玄洲邊緣,用不了多久會往生州來,女俠你自求多福吧。”
崖兒存了三分僥倖,好在當初留的是化名,生州那麼大,雲浮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只不過回想起來還是有懊悔的地方,不該提起煙雨洲的。乾脆說遠一些,就說精舍聖地,也比局限在雲浮強。
“修行者只能在九州大地上使用術數,出了九州地界必須遵循人間的規矩。”她喃喃自語,忽然回頭狠狠盯住他,“是不是這樣?”
胡不言往後縮了縮,懼怕地點頭,“是有這規矩,不過遵不遵得看個人,條律也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
她皺起了眉,印象中紫府君應當是個墨守成規的人,他自己管著方丈洲那一大片,總得給那些不願升天的地仙做個表率吧。
胡不言多嘴多舌,看她一臉凝重,不知死活地插了句嘴:“女俠,你是偷了他的書,還是偷了他的心,搞得人家天涯追緝?”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命長麼?再囉嗦把你舌頭割下來!”
胡不言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舌頭可是第二金貴,要是沒了,人生就喪失了一半意義。
怎麼辦?她思量了很久,最後無非兵來將擋。實在不行還可以放棄波月樓,找個地方暫避。但願煙雨洲假神璧的事早些塵埃落定,萬一紫府的人馬趕到煙雨洲,和蘇畫一夥狹路相逢就不妙了。追緝必定會有畫像吧?他還記得她的長相嗎?
心思慢慢沉澱下來,崖兒回頭打量胡不言,充滿算計的眼神,很快讓那隻狐狸察覺到不妙。
他顫著聲,往後又縮了縮,“女俠,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她臉上露出弔詭的笑,“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我在王舍洲,如果你回到九州,向紫府君泄露我的行蹤,那我就真要亡命天涯了。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該殺了你,也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胡不言驚恐萬狀,連連擺手說不,“我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次想潛進你房裡,就是看看你睡了沒有,順便你要是願意,共度春宵也可以……我從來不喜歡用強的。”
她一哼,“是嗎?可你往我碗裡下迷藥了。”
胡不言頓時白了臉,發現確實沒有狡賴的餘地了,低下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我這輩子就幹過這麼一件壞事,還沒幹成,可見我有多失敗。女俠,要不然咱們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麼折中的辦法,既能讓你相信我不會出賣你,又能留我一條小命。”
狐狸向來詭計多端,卻也滑頭有趣,崖兒倒並不是非殺他不可,這是逼不得已時的下策。
她抱胸審視他,“但願你有妙計,能說服我刀下留人。”
胡不言想了想,雀躍地撫撫掌,“這樣吧,咱們成親,如此一來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了,你看怎麼樣?反正我不怕被連累,就算紫府君追來,我跑得快,可以帶著你一起跑。”
他跑得快,這點她倒相信。從她離開蓬山到現在,才半個月而已,他已經從方丈洲到了王舍洲。樅言的璃帶車能追風,也得花上四五天,這麼算來這狐狸精的腳程陸上快得驚人。
她圍著他轉了一圈,她的雙眼能看穿他的原形,除了尾巴壞了品相,其餘地方看上去上佳。
她露出滿意的笑,那笑容多少有了親和的味道,胡不言心裡開出花來,如此雙贏的提議,想必她是答應了。
他搓著手,激動不已。最初的驚嚇都化成了一蓬煙,完全沉浸在即將娶親的快樂里。轉圈圈,讓她更清楚地看清未來的夫君,他揚起笑臉說:“女俠……啊不,娘子,你到底叫什麼名字?葉鯉不是你的真名吧?”
她慢慢捻動兩指,“岳崖兒。”
胡不言點了點頭,“月牙兒,這名字很配你……”忽然頓下來,倉惶看向她,“岳崖兒?波月樓的主人?”
她說是啊,張開五指,掌心雷紋隱現。當初吸納白狄大將的藏靈子,用的就是這個手印。
胡不言是識貨的,他驚慌失措尖叫起來,“洗髓印?你要收我?”
她嗯了聲,“我正好缺只坐騎,看來看去覺得你最合適。”
胡不言知道這回是在劫難逃了,哆嗦著兩腿淌眼抹淚。最後心一橫,噗通一聲跪下了,“我想了又想,還是不和你成親了吧!當坐騎挺好的,畢竟我喜歡奔跑。旺季我可以背你走南闖北,淡季還能看家護院,如此一專多能,留下我絕對不吃虧。至於印,就別加了吧,會限制我的發揮。我胡不言向來一言九鼎,答應的事從來不反悔……你看咋樣?”
作者有話要說:
①二踢腳:炮仗。
第28章
交易達成,崖兒一方覺得很滿意,胡不言一方覺得無話可說。隔河仙,這下是再也仙不起來了,註定要被人永遠騎在胯下。
不過類似的“胯下之辱”,如果放在男對男的情況下,胡不言會感覺很吃虧。但騎他的是個女人,他自我安慰再三,這女人還曾令他一見傾心,雖然最後性質發生了一點改變,但體位還可以接受。於是這隻深目闊嘴,不那麼精美的狐狸留在了波月樓。除了每天五六個時辰的例行暴躁、飯量有點大、廢話有點多,剩下的幾乎全是優點。
崖兒之前還曾擔心,波月樓里女人多,怕他半夜去撬同門的窗戶。還好這廝這方面老實了,大概因為吃了女人的虧,不敢再隨意造次。某一天見他瘸著一條腿下樓,看誰都是一臉雷聲加雨點。觀指堂里開會的時候崖兒隨口問了一句,結果爆發出一場動盪,魍魎舉起彎刀就要砍他,被明王和阿傍死死抱住了腰。結果猶不罷休,從人堆上跳起來叫罵:“騷狐狸,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連兔子都不如,你這隻敗類!”
魑魅一臉堅冰站在堂下,再看胡不言那張臊眉耷眼的臉,崖兒知道他沒去撬女人的窗戶,改去松魑魅的土了。魍魎一向脾氣很好,從來不發火,魑魅是他的底線。胡不言這次作死沒挑好時候,被魍魎打斷了腿,是他活該。
這世上的人,怎麼好像都成雙成對的?胡不言有些委屈地回頭看崖兒,“我要申請病假養傷。”
上面的人說:“不許。”
個人操守問題造成的傷亡,哪來的臉要求病假!不過樓主還算講情面,准許每頓給他加個豬蹄,助他快速復原。
接下來他開始承辦一些顧客的委託,畢竟跑腿的活兒很少,樓里不能白養閒人。有個顧客給了很高的報酬要求插隊,明王先為他排憂解難去了,於是康居美人頭的單子就轉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