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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劍氣向仙君面門襲去,他歪頭避開了,望著長廊那頭,有口無心地繼續念叨:“別打了,這麼多年了,打來打去不嫌煩嗎。”
可惜誰也不聽孩子的話,他們照舊斗得日月無光,大帝抽空還要反駁她:“慈母多敗兒,男人大丈夫就是要歷練,長於婦人之手才會拖累他一生。斷了筋骨有什麼了不起,接起來就是了,你不是最會加持嗎。”
佛母呸了一聲,“我加持得再多,也不夠你們消耗的。看看他,墮仙印都出來了,再有一步就入魔了。”
還是因為根正苗紅的緣故,骨子裡的正氣最後拉了他一把。仙君想說自己很好,讓佛母不要擔心,結果還沒開口,就被他們齊聲大喝:“你不許插嘴!”於是只好悻悻保持沉默。
佛母的鞭子終於抽在了大帝肩頭,衣裳破裂的聲響聽上去都叫人覺得疼。仙君嘶地吸了口氣,想穿過那片刀光劍影,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只好望洋興嘆。
大帝叫起來:“璇璣,你來真的?”
佛母哼笑,“難道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你這個身斜影子歪的騙子,你騙我兒入道,然後放他自生自滅,自己倒好,躲在等持天鶯歌燕舞,過你不正經的日子,你把他當成什麼?貞煌,你枉為人父,現在還來跟我搶孫子,你可要點兒臉吧!”
貞煌大帝簡直拿這個女人沒辦法,她戰鬥力很高,過去幾萬年他吃夠了她的苦頭,每次打架都得集中起精神來,否則真會被她打得滿地打滾。他費心應戰,一面反唇相譏:“跟著你有什麼好,不能娶媳婦,還要剃光頭。男人家不近女色,不沾酒肉,活著有意思嗎?這樣,立個契約,男孩跟我入道,女孩跟你向佛,你看這麼樣?”
真是覥著狗臉說得出口,“這胎是男孩,你當我傻子嗎?”
他們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仙君小聲嘟囔著:“能不能讓一讓?我想進去看看我的妻兒……”
兩道眼神惡狠狠殺到,嚇得他把話咽了回去。然後佛母和大帝就展開了車軲轆大戰,“孫子歸我!”
“歸我!”
“我救的歸我!”
“跟我姓歸我!”
“ 他爹是我生的,當然歸我。”
“連你都是我的,不用多說了,歸我。”
仙君愁眉苦臉,為有這樣的父母感到絕望。他的家庭,是不正常的家庭,從小就沒有什麼溫暖可言,自己居然沒長歪,還滿肚子真善美,真該好好慶賀一番。他們你爭我奪的時候,他也小聲參與了下,“我的兒子,憑什麼讓你們瓜分?誰都不給,我自己留著。”
當然他也只敢這麼私下反對,膽敢大聲喊出來,接下來挨揍的就是他了。不過大帝那句“連你都是我的”,好像戳中了佛母的死穴,她的攻勢居然漸漸收斂了。以往也是這樣,大帝在疲於應對的時候腦子轉得奇快,經常有出人意表的話說出口,那句話十有八九還會觸動佛母的心弦,然後用不了多久,蜜裡調油的狀態就要出現了。仙君有預感,並且感覺頭皮開始發麻,他實在受不了了,打算藉機開溜,找他心愛的女人去。
佛母和大帝的戰鬥不再那麼密集時,他從一個縫隙里穿了過去。崖兒也從裡間出來了,惶惶問他:“怎麼打起來了?”
他笑了笑,“不打才不正常呢,過去一萬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早就見怪不怪了。回頭想個辦法逃出去,還是回蓬山好,那裡安靜,便於養胎。”他脈脈望著她,輕聲道,“孩子從回娘胎那刻開始長個子,留在這裡總看著他們打打鬧鬧,將來教出個暴脾氣來。”
崖兒只管點頭,“我都聽你的。”
他抬手撫撫她的臉頰,“這一整天驚心動魄,身上的傷佛母給你治好了麼?還有什麼不舒服麼?”
她說都很好,“佛母性情真和藹,起先我還怕她不喜歡我。”
仙君聽了,回頭看了眼前殿,“佛母性情是很好,但是遇見帝君就好不起來了,每次必打,打痛快了才能好好說話。”他扶著她,慢慢挪到一邊,臨打算走了,見他們沒完沒了,乍著嗓子喊了一聲,“誰的兒子誰做主,你們自己生二胎,入佛還是入道隨便你們。”
大帝和佛母被他一喊,居然忘了打鬥。兩個人面面相覷,“他說什麼?”
大帝忽然有些靦腆,“好像是讓我們生二胎啊……這孩子!”
佛母也赧然,“你先前說的等二胎,也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佛母就是佛母,領悟能力極強,仙君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帝當初能追上佛母了,因為佛母常常可以把他理解得很高深,這麼一來二去,大帝的形象就豎起來了,真是聰明、果敢,且調得一手好情。
大帝的腦子也被激活了,經佛母一引領,發現十分可行,“我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瞥了眼兒子和兒媳,臉上浮起了瀲灩的霞光。
仙君沖崖兒尷尬地笑,但願她不要覺得難以融入才好。本想立刻帶她回蓬山的,再一思量,似乎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便對大帝和佛母道:“二位生與不生,可以等我們走後仔細談。目下我想帶葉鯉認個親,請二位答應我們的婚事。”
佛母才想起來,忙說對,“這事於女人來說太重要了,千萬儉省不得。”
當然並不需要像人間那樣大操大辦,不過磕個頭,向長輩敬茶,禮儀雖然不複雜,但卻鄭重莊嚴。
佛母端著茶盞微笑,眸里有淡淡的感傷,“時間過得真快,眨眼我的兒子都成親了……”作為女人,她的前半輩子是有遺憾的。旁邊這人和她一同接受新婦敬茶,但沒能給她一個正當的名分。也是處境不由人,各自都能體諒。自己無非如此了,但願兒子和兒媳圓滿,將來常帶小孫孫到菩提迦葉看望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大帝比較實際,“我們家只有兒媳婦是凡人,老婆……”子字沒敢說全,看見佛母目露凶光,嘴上立刻頓住了。
佛母對這兩個字尚算滿意,抿唇笑道:“大帝想說什麼,接著說吧。”
大帝道:“我給她一顆不老丸,你給她加持點功德如何?就算見面禮吧,做公婆的不能太寒酸,家庭和睦很重要。”
佛母自然贊同,人要修行太麻煩了,幾十年上百年地撲上去,還未必能有多大成就。他們得顧全小孫孫,孩子需要母親照顧,要是母親忙於修行,那麼孩子難免受委屈。佛母對安瀾還是心有愧疚的,她再關心他,也無法做到朝夕都陪著他。十年八年見一次,猛然發現他已經長大成人,那時她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酸與苦齊來,所以也不願孫兒再走他爹的老路了。
這麼想著,結果加持得好像有點多了,等佛母收手,發現兒媳婦金光閃閃,她啊了聲,為難地望向大帝,“怎麼辦呢,我失手了,兒媳婦成了我這頭的人。”
大帝怨懟地看著她,“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