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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方本以為帝休不會說話,可他還是開口了,“不要在我工作的地方找茬,打架另約。”
令主說:“我不是來找你的,就想討一截若木。咱們也算幾千年的舊相識了,可以以和為貴,送一截給我嗎?”
帝休寬厚的舌頭從牙fèng里漏出來,他抬手把它塞回去,哼哼冷笑了兩聲,“本人生平最討厭套近乎,我帝休活了幾千年,從來不喜歡講人qíng。”
“第一次聽見把人品差,說得那麼清新脫俗的。”令主嗤笑了聲,忽然揚袖一揮,風雲突起。那黑袍獵獵,像一面招展的引魂幡,在帝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瞬間,出手如電,向它的面門襲去。
人大愣狗大笨,有時候塊頭太魁梧不是什麼好事。吃了暗虧的帝休bào躁起來,“趁人不備不是英雄好漢!”說罷兩手撐地奮力一握,腳下的山石眨眼變成了赤色,紅的碎片,黑的脈絡,向幾丈開外的人急馳而去。
被人胄的屍氣擊中,基本沒有活命的機會。還好令主須臾即至,化解了它的攻勢。五千年前戰遍穢土無一敗績的令主,這回又找到了熱血的感覺,一輪qiáng攻之下帝休終於不敵,被打得仰倒在了若木前的琴台上。
“停!”帝休搶在叉子鑿穿它的腦袋前拱手討饒,“梵行令主名不虛傳,我打不過你,不打了行嗎?若木隨便折,別碰傷花就行,果子少了我沒法jiāo代。”
本來很簡單的事,非要大打出手才解決,令主撅了一截樹枝下來,“做人氣量要大些,你小肚jī腸,我看把豺頭換成jī頭更合適。”然後邀功式的跑回來,把若木jiāo到無方手裡,“把它掛在胸前,陽氣慢慢匯攏,可以壓制你身上的煞氣。我這人本來不喜歡打架,無奈總有人試圖挑釁我。其實此qíng此景,溫上一壺酒,看看山色賞賞花,不是很好嗎。”
令主自覺一番話十分富有文藝氣息,他也期待未婚妻能對他刮目相看。勝利者擺擺姿態,凸顯不費chuī灰之力贏得勝利,效果更佳,因此他還特地談到了酒和花。
不過他的無方似乎不買他的帳,抬起一袖優雅地擋住了鼻子以下,“令主身手實在令人欽佩,不過袍子底下還是穿條褲子吧,剛才腿毛都露出來了。”
努力營造氣氛的令主瞬間就傻了,他驚慌失措地壓住了袍角,“我明明穿了大褲衩的……”
在姑娘面前光腿喪德行,令主覺得辛辛苦苦積攢的好感度又要歸零了。可為什麼他的未婚妻關注的不是他的允文允武,而是他不慎走光的下三路啊?
第30章
所以回程的路上,令主的心qíng跌倒了谷底。他沒想到千算萬算,算漏了這點,激戰正酣的時候沒顧上只動手不動腿,結果被最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了。她的視力太好,連腿毛都看得清,那這兩天燥熱得腿彎子裡長了疹子,想必也沒能逃過她的法眼吧!
他在雲端,yù哭無淚。偷偷看了無方兩眼,她臉上沒有表qíng,沒有表qíng一定是開始挑剔他了,他心頭打鼓,更加難過了。本來對付帝休,根本用不著那麼多招,他為了凸顯戰鬥的兇險和難度,故意你來我往了幾招,結果畫蛇添足,好印象全打了水漂。雖然他的腿型修長勻稱,但打鬥中顯露,哪怕贏了也有láng狽感。令主兩手捧住了臉,覺得以後都不好意思面對她。怎麼辦,就算再英俊的臉也贏不回她的心了,她是一個極其注重品質和品味的人,他知道。
他輕輕嗚咽,一直緊緊跟隨的璃寬茶聽見了,加緊追上來,小聲問他:“主上還在為大褲衩的事傷心?別傷心啦,屬下原本以為您什麼都沒穿,畢竟從來沒見您洗過……既然您有底褲,您怕什麼啊,魘後不會以為您有bào露癖的。”
他越說令主越低落了,很想揍他,又怕把他揍下雲頭驚動未婚妻,她問起來還得解釋,太麻煩。他又嗚咽了兩聲,“回去我要把腿毛颳了。”
璃寬說別啊,“男子漢氣概全在腿毛上,颳了就毫無看頭了。屬下完全不理解主上的心qíng,您應該覺得高興,萬一魘後看見您的腿毛對您動qíng了怎麼辦?”
令主咬著牙道:“你扯謊扯得像樣一點好嗎,沒看見她剛才的眼神?仿佛我是一隻蒼蠅,蒼蠅的腿毛也很長。”
璃寬聽他語調扭曲,知道這次打擊大了,只得想盡辦法開解他,“主上別忘了,魘後在鎢金剎土行醫上百年,大夫把脈摸骨都是尋常。有些人腰腹受傷,還要脫了褲子請她看呢,她什麼沒見過,什麼沒摸過,區區幾根腿毛就嚇著她了?”
令主一聽不得了,“誰?誰敢脫了褲子請她看,給本大王找出來!”
璃寬忙道:“屬下只是打個比方,未必有人真的傷在那處,但是崴個腳,磕破了膝蓋頭子什麼的,這種事肯定少不了。”
令主略平息了怒氣,卻仍舊不悅,“她可是靈醫,又不是村頭土郎中,還接這種亂七八糟的活兒?不行,以後不能讓她再做老本行了,這哪裡是高潔的靈醫,根本就是個修破爛的。”
一番話把璃寬茶說得gān瞪眼,這位令主大人的qíng商真是沒救了,“您還沒和她怎麼樣呢,就要斷人生計?您的那本《大愛通要》沒告訴您,任何時候都別試圖用愛qíng對抗金錢,因為愛qíng是身外之物,金錢才是老命?”
令主呆住了,“我沒在書上看到過這段話,又是你編造的吧?”
“別管是不是編造,總之屬下說的都是最現實的問題。”璃寬大張著嘴,經過不逢山時山間氣流迴旋,嗆得灌了滿肚子空氣,他也顧不上,繼續指點著,“主上其實可以投其所好,給她開一間對外經營的小藥鋪,專賣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什麼的。比如剛才若木結的果子,到了果品成熟的季節八百里加急往回運,有的是想延年益壽,增qiáng功力的妖怪。還有長生糙的jīng魄,裹銀山的雪蓮什麼的,加上靈醫坐診,必須能讓魘後日進斗金。與其和她為敵,不如在事業上幫助她。女人需要的是一位理解她的丈夫,不是一個管頭管腳的管家公。”
令主雖然覺得他的提議很有建設xing,但好像扯得太遠了,這和他的腿毛有什麼關係?他唯有不時回身看未婚妻,她不笑的時候眼神真凌厲……令主心頭升起了淡淡的哀愁,密業寒林的旅行以這麼倒胃口的方式結束,是他始料未及。他得想一想了,怎麼才能重得她的歡心。這樣一味貼著,似乎行不太通啊。
令主吩咐璃寬,“回到魘都後就說我病了,這段時間不見外客。”
璃寬不解,“為什麼?令主想騰出時間做褲子嗎?”
手下這麼愚蠢,令主覺得心累不已,“做什麼褲子,我是要讓她知道,想請我出馬是需要拿出誠意的。若木到手了,下一步就是去酆都。那個鬼地方,沒有我帶領,她根本進不去。如果我稱病,她會礙於qíng面來探望我,甚至為我看病,到時候……”
“到時候令主就趁機要挾她,bī她dòng房。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別說腿毛了,任何地方的毛她都會覺得生機勃勃,像chūn糙一樣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滿肚子男盜女娼的蜥蜴,想不出比脅迫更有效率的辦法了。好多愛qíng都出於女人走投無路後的妥協,這也是霸道人設長盛不衰的原因。令主十分鄙視他,但也願意考慮一下可行xing。他真的好喜歡艷無方啊,可她總是對他不熱qíng。現在發生了腿毛事件,恐怕她更加對他有yīn影了。
不過她是個有涵養的人,最後他送她回糙廬,她也照舊客客氣氣的,沖他拱手道:“多謝令主相幫,總算拿到若木了。這幾天馬不停蹄,令主勞累,我就不請你進去了,你快回魘都休息吧。”
令主心裡嘀咕:“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累,不介意進去坐坐,喝杯茶啊。”可惜他的未婚妻總是想盡辦法打發他,以為他是個二傻子,聽不出她話里的含義。
他腳下蹉著,憋了一口氣,最後看誰求誰!於是裝腔作勢道:“確實有點累,得痛睡十天八天才能緩過勁兒來。”一面說一面撫額,“不知怎麼,最近總是氣虛乏力……”
無方問:“有腰膝酸軟、動則氣喘的症狀嗎?”
令主一聽這些病好,得了就更走不動道兒了,得讓她抱才行。遂狠狠點頭,“全讓娘子說著了。”
結果未婚妻看著他直嘆氣:“吃點ròu蓯蓉和鎖陽吧,你這是腎虛啊。”
令主腦子裡嗡地一聲,“腎虛?”簡直不敢相信,怎麼就腎虛了?他急忙解釋,“我腎很健康,一點都不虛,娘子你要相信我。”
可她似乎沒有再同他討論的興趣了,推開柴扉叫聲朏朏,那解憂shòu在窗口一探腦袋,發現她回來了,連蹦帶跳撲進了她懷裡。邊上看著的令主好不嫉妒,真恨不得自己是那隻朏朏。
她要進去了,懷抱愛寵回身對他禮貌一笑,“令主請回吧,待你恢復了元氣,我再上魘都叨擾。”
她挽著畫帛,抱著朏朏,施施然進屋了,空留令主對著她的背影泫然yù泣。
瞿如通過和璃寬茶的幾天相處,被他灌輸了滿腦子令主痴戀她師父的思想。看見令主又吃閉門羹,實在無法不同qíng他。她笨拙地安慰他,“師娘,你別著急,我師父天生涼薄,等彼此再熟悉一些,會好起來的。”
令主滿心委屈不能吐露,叮囑瞿如,“見fèngcha針地幫本大王多說好話,拜託你了小鳥。”然後落寞地轉身,和璃寬茶順著小路走遠了。
璃寬卻另闢蹊徑,他在令主耳邊吱吱喳喳,“主上你有沒有發現,魘後開始關心您了?”
令主垮著肩說:“什麼關心,她是在給我治病!說我腎虛……本大王哪裡虛了?看看這身腰和手腳,像虛的樣子嗎?”
黑袍一筒圓,其實看不出所謂的身腰來,璃寬不敢反駁,順著他的話頭說:“屬下指的是魘後勸您用的藥,鎖陽和ròu蓯蓉,這都是治男人病的妙藥啊,說明魘後非常關心您的腎。您知道關心您的腎是什麼意思嗎?對於夫妻來說,身體是自己的,腎是共用的,她關心您的腎,就是關心自己將來的幸福啊。”
令主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一再弄巧成拙,他想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早毀得差不多了。
他有時候也懊惱,“為什麼我連詐個病都會被她曲解?其實她從來沒盼著我好,她心裡還是討厭我。”
璃寬嘴上不說,暗自思量,詐病也得講究技巧,男人腰膝酸軟能有什麼好事!她一味往那上牽引,令主又不反駁,後果當然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