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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計劃已經擬定,就開始gān吧,三個人坐在欄杆上,眼巴巴等天黑。
一輪紅日漸漸墜下去了,最後的餘光把天幕染成了赤色,像姑娘染布,著完了色漫天一揚,飄飄的紅綢覆蓋了半邊蒼穹。
大管家對cha著袖子長吁短嘆:“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日落。”
璃寬瞥他一眼,“算上昨晚,你這輩子就見過兩回日落。”
大管家不理他,“這麼美的景色,如果能抽上兩口就好了,主要是我心qíng不太好。”
令主憐愛地看看他,“照柿啊,你擔心魘後的安危,一片孝心本大王都知道。”
大管家悶下了頭,半晌道:“不是,我難過的是主上要拿我們換魘後。我們為您出生入死,您卻選擇cha我們兩刀。”
令主頗感意外,沒想到他還記仇了。多大點事,傷了彼此感qíng不上算,令主嘆著氣感慨:“看來本大王的足智多謀,你一點都沒遺傳到啊。如果真的能用你們換回她,她不就知道那地方怎麼走了嗎,到時候我再去救你們,易如反掌。我這是有預謀的,你們竟沒看出來嗎?”
他這麼一解釋,璃寬和大管家想想有道理,令主的形象就又樹立起來了。璃寬茶說:“到底令主就是令主啊,其實我們早想到了,您這麼做,無非是戲耍一下羅剎王。人家羅剎王下這麼大一盤棋,要是真照您的話去做,那他就傻得沒治了。”
三個臭皮匠相談甚歡,紅日的最後一道邊邊在他們的哈哈大笑中沉了下去。餘暉散盡,城池的各個角落裡緩慢浮起霾,起先是淡淡的黑影,漸次越聚越多,越來越厚重,直到把燈火都覆蓋住。從高處看下去,這城已經沒了半點生氣,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城。
第59章
羅剎王平時是怎麼傳喚那些羅剎的,作為根正苗紅的令主,當然不會知道。那麼如何才能不傷筋動骨釣回一隻羅剎來呢,三人合計了一下,無外乎兩種辦法,一是食誘,二是色誘。
如果遇上男剎,當然得靠色誘,如果是女剎,勾起了她的饞蟲,就等著她來色誘你好了。大家仔細斟酌,還是找個女剎下手比較好,女剎長得好看點,不像男剎那麼可怖。假如一個疏忽露餡了,打起來女剎也更容易制服。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到底由誰出面當餌合適呢?
璃寬和大管家都看向令主,令主老神在在,“本大王有要務在身,回頭要幻化羅剎王,你們看我gān啥?”
璃寬說:“其實幻化羅剎王這種髒活累活,jiāo給屬下就好了。”
令主哼笑,“你才活了多大,見過羅剎王嗎,你就敢變?”
“沒見過羅剎王,總見過新皇帝,屬下可以變成他的樣子。”璃寬獻媚地笑了笑,“主要是羅剎女的戰鬥力也很qiáng,屬下這些年來光致力於體能鍛鍊,疏忽了格鬥技巧的培養,我擔心還沒等我開口,就被羅剎女咬掉了頭。”
令主看了大管家一眼,“你去。”
大管家搖頭不迭,“屬下只是個偶人,修為還不如璃寬茶。您讓我去,擺明了是送死。”
所以繞了一圈,他就沒有坐享其成的命。令主覺得不甚痛快,養了兩個手下,一個賽一個的窩囊。他嘆了口氣,“能者多勞啊,看來只有本大王親自出馬了。”
畢竟是為救未婚妻,令主覺得任何犧牲都值得。回想剛才她和明玄同框的畫面,令主心裡隱隱有種不安全感。逆境中,人心是最脆弱的。孤立無援時有人和你相依為命,那這個人就是生死之jiāo,男男可以成為知無不言的好兄弟,男女呢,說不定感qíng升華,最後就攪合到一塊兒去了。因此要快,時間很緊迫,救不救明玄是題外話,只要把無方拉回身邊,管他誰當皇帝。
令主跳下欄杆,化作一道清風,落在了長安的街道上。四周圍真安靜啊,間或傳來一陣狗吠,穿cha進飄渺的霧氣里,伴著忽明忽亮的幾盞檐角燈,這名揚天下的都城,在夜裡顯得出奇的yīn森。
身著襴袍的書生,走在南北縱橫的大道上,戴著一頂幞頭,腰上束著蹀躞帶,小白臉的樣貌,是女羅剎最喜歡的款兒。坊院間的圍牆都是土牆,建得並不高,他一路走,一路拿餘光四掃,結果走了半天,一隻羅剎都沒遇到,反倒是住戶從窗fèng里看見他,噗地一聲chuī滅了油燈。
更暗了,星輝穿不透濃霧,灑不到地面上。令主想了想,可能自己還不夠招搖,於是轉過一處轉角,再出現時手裡提上了紙燈籠,一面走一面輕喚:“阿狸,你在哪裡啊?”半夜裡出來找貓,合qíng合理多了。
走得更深一點,往霧氣最厚的地方去,終於開始有黑影飛快閃過了。倏地一下,從這頭竄到人家的屋頂上,蓬著頭,腦門長角,兩腿下蹲,兩手撐地,羅剎的形象真是千萬年不帶進化的。
“阿狸……”令主壓著嗓子,叫出了未婚妻丟失的焦急和迷惘,“你在哪兒,快回來……”
一左一右的屋頂上又各出現了一個黑影,三面呈包抄之勢,如果這就撲下來,他打算不玩什麼羅剎王現身的把戲了,直接抓回去刑訊bī供。
皂靴踩在石子路上咔嚓作響,他裝作不察,暗自等待有鬼上鉤。可是那三隻羅剎始終沒動,一直靜靜保持著蹲立的姿勢。敵不動,我自然也不動,他仍舊步步向前,逐漸走到了一扇門前。古樸的木板門,門上按著獅子銜環銅輔首,門扉虛掩著,fèng里透出一絲光來。他停住腳,輕勾了勾唇角,抬眼看,院落上方鬼氣森森繚繞。門裡的剎終究等不得了,輕俏的一串腳步聲傳來,那絲光線里露出了人面桃花,嬌脆地噯了聲,“這麼晚了,郎君怎麼獨自外出,不知道城裡鬧鬼嗎?”
羅剎女就是這麼風qíng萬種,一顰一笑都是戲。看見門外漢子生得俊美,不由倒抽了口氣,於是笑也笑得愈發賣力了,打開了門,俏生生在門內站著,“郎君是初來長安嗎?想必沒人和你囑咐夜裡的注意事項。不如進來呀,進來,奴家和你說道說道。”
她搔首弄姿,為了引人上門,使盡渾身解數。不過羅剎勾人都是單獨行動,也不擔心門裡藏著一窩鬼,於是書生輕輕一笑,“我找我的貓,娘子可曾看見一隻狸花貓?”
鬼燈杳杳,照亮羅剎女jīng致的眉眼,她說哎呀,“先前那隻貓,原來是郎君的麼?”說著撩起袖子,露出小臂。那凝脂般的皮膚上赫然有道血痕,哀怨地向前遞了遞,“奴看它可愛,摸了它一下,誰知它這麼凶,把奴抓傷了。”
換做普通人,大概受不了羅剎女的引誘。但令主連冥後都拒絕過,這麼個小小女剎,除了感覺她的臭味比冥後更重以外,沒有別的了。
他很賞臉地垂眼看了下,“我那貓兒嬌慣,實在對不住了。”
“不打緊。”羅剎女背靠著門扉,像一株嬌花一樣依偎在門旁,“貓在屋裡,郎君隨奴家進來吧,奴家可是不敢再上手了。”
於是書生從善如流,在那些羅剎鬼的注視下,邁進了她的院子。
院子很大,卻只有兩間小瓦房,看得出這羅剎女要麼比他窮,要麼破罐子破摔,連經營場所都懶得收拾。從小路上過去,屋舍兩旁墳塋累累,每個墳塋前都豎著墓碑。
“那些都是娘子的親人?”書生好奇地問。
羅剎女唔了聲,“不是,都是往日相好。”
吃完了還負責壘墳,真是羅剎中的一股清流。書生哦了聲,細數數,大概有二十之眾,他嘖地一聲,“娘子真是個多qíng的人啊。”
前面的女剎挑著燈籠,走到花搖柳顫,一面擺腰,一面感嘆:“奴家苦命,只想找個好歸宿罷了,誰知這些男人都禁不住。”言罷回頭一笑,“我看郎君儀表魁偉……”眼波又一轉,落在腰下三寸的地方,“想必jīng力過人吧?”
書生面上淡然,心裡很得意,jīng力當然過人了,不單如此,腰功還了得呢。不過都是留給他家娘子的,和她沒什麼相gān。
誰知他的沉默,激發了羅剎女qiáng烈的興趣,她一個回身忽然抱住了他,調笑著:“找什麼貓兒,這麼爛的藉口,奴家看你倒像個饞嘴貓兒!說吧,想對奴家怎麼樣?奴家腰軟貌好易推倒,什麼樣的姿勢隨你挑。郎君快來吧,與奴家耍一耍,莫辜負了這月黑風高。”
羅剎女的投懷送抱沒帶來暖玉溫香,反而一股惡臭直衝腦仁,熏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想也沒想,拿住了她的命門,略一使勁,羅剎女來不及開口便癱軟下來,兩隻眼睛銅鈴似的瞪著他。書生拿一根手指挑著她,撇唇說:“你這麼猴急,不是羅剎,是只猴子jīng吧?”
從遠處看上去,絕對是纏纏綿綿的步調,他們勾繞著進了屋子。一直隱身跟隨的璃寬和大管家很快聽見裡面傳出氣急敗壞的喝令:“看見屋頂上那幾個羅剎鬼了嗎,還不去gān正事,等著看下半場呢?”
他們倆對視一眼,吐著舌頭趕忙出了院子。
屋裡燈影幢幢,把令主的臉照成了閻羅王。他不願意再拿手碰那髒東西了,意念化成利爪,扼住了羅剎女的脖子,“說,你家大王把巢xué設在了什麼地方,老實jiāo代,還能饒你一命。”
羅剎女想掙扎,使不出半點力氣來,“我並不知道,外面那麼多男剎你不去對付,難為我一個弱質女流,你要臉嗎?”
不要臉這種話,未婚妻之前也經常罵,令主都已經聽習慣了。但是別人罵,他不太高興,意念又扣緊半分,“一個鬼,扮什麼弱質女流。你要真弱,外面也不會攢下那麼多孤墳了。本大王沒空làng費時間,再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
尖利的鋒棱已經摳進皮ròu,很疼,但尚且忍得住。羅剎女依舊嘴硬:“我不知道!”
令主脾氣再好,面對未婚妻的生死存亡,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黑麒麟嘛,反正不是善類,令主心安理得當起了反派角色。勾勾手指,像剝枇杷一樣,羅剎女的頭皮支了起來,順著絲縷一撕,露出了白慘慘的骨頭,“快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羅剎女的尖叫都困在了他設起的屏障里,不管怎樣驚天動地,院子裡照樣一派靜謐。
翻滾、反抗、血流滿面……最後無力再堅持了,她躺在地上,翕動著嘴唇說:“等活山……在等活山中。”
令主沉吟起來,“等活山?和等活地獄有什麼關係?”
羅剎女閉上眼睛,痛苦地嗚咽,“等活山毗鄰等活地獄……在大小兩座金剛山之間,是羅剎王創建的第二妙拂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