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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艷無方,你究竟想怎麼樣?今天給我個準話,到底嫁不嫁我?”
又是這樣,像雪頓山下見面第一句話,“準備好,明晚我來迎娶你”。他不知道,當時她就很想揍他。
然而嫁不嫁呢,當然是要嫁的。
她輕嘆一口氣,“昨晚我入定,蓮師來看我了……”
令主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什麼?白天不來晚上來,他在打什麼主意?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無方剜了他一眼,“你的腦子裡就裝著這些東西嗎?他哪回出場不是前呼後擁,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人家又是修成正果的佛,何至於這麼不堪。”
他嘀咕那可說不定,反正在他眼裡他的未婚妻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姑娘,長得貌美心地又善良,只要是男人,都必須對她垂涎三尺。
無方憶起千年以前蓮師搭救她的場景,依然很感動。她娓娓說:“沒有蓮師,我可能被關進葫蘆里,化成血水了。我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雨,那個大鬍子道士長得凶神惡煞,扛著好大的一口刀,追了我二十里。我在雨里狂奔,以為自己完了,那時候蓮師腳踏祥雲出現……”
令主嘲諷地嗤了聲,小姑娘果然好騙,“說不定那個道士就是蓮師的分身,好人壞人全是他。你當初道行太淺看不破,那些神佛總喜歡搞這套,讓人走投無路,然後他來個佛光普照,渡你修行。要不然誰願意吃齋念佛?沒有大魚大ròu,沒有美男和酒,百年如一日的枯燥乏味,連調戲個和尚,還得爬上山。”
他這人有時就是這麼不可愛,活著總要有信仰,他破壞起她的信仰來,簡直心狠手辣。
發現她瞪著他,他唔了聲,“說錯了嗎?gān嘛這麼看著我?還有你瞧現在的qíng況,你在我身下和我談別的男人,合適嗎?”
是她讓他壓著她了嗎?原本她想說的不是這個,都怪他打岔。
“能不能讓我言歸正傳?你再聒噪我就走了。”
他悻悻的,“好好,你說,我聽著。”
“昨夜蓮師來,勸我不要放棄修行,畢竟千年道行,得來不易。”她輕輕偏過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思量再三,我活到今日,沒有欠過別人什麼。只有上次去森羅城求那對血蠍,確實占了你便宜。倘或你願意容我拿別的來償還,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補償你;倘或你不願意,執意要成婚……那我便捨命陪君子,嫁與你,做你的娘子。”
她說完,半晌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心裡便有些涼了。猶豫著看他一眼,上方的人僵在那裡,臉上的表qíng似哭似笑,叫她摸不著頭腦。
“我已經和蓮師說清楚了,以往的修行甘願打水漂,也要同你成親。”她有點著急,怕他智商不夠,轉不過彎來,因此說得很直白,“白准,你咧個嘴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結果說完,他把頭低下來,和她額與額相抵,“這是你說的,回去就舉行婚禮,不許抵賴。”
她輕輕笑起來,伸出兩臂,雲一般jiāo織在他頸後,說好,“回去便辦吧,反正我的道已經修不成了。”
“既然如此,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就允許你親我一下吧。”他的嗓音漸漸低下去,磁石一樣吸住她。然後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她,唇峰輕觸,若即若離,那調調,居然有幾分久經沙場的老練。
第52章
無方被他勾得心癢難搔,其實論起脾氣來,她應當比他還急一些。
都已經這樣了,蜻蜓點水式的,也算親過了麼?她不動聲色仰起頭,他的每一次降落,她都以為會成就一番刻骨銘心,可是竟沒有。他所謂的親親,就是這樣而已,親完了還要觀察一下她的表qíng,見她神色清明,不甘心地補一記。結果是越補越涼,越涼越補……到最後她的怨念擴張到無限大,他驚異不已,撐著身問:“娘子,你不覺得甜蜜嗎?你應該很陶醉,然後呻吟兩下才對。”
無方忍不住想罵娘,陶醉?呻吟?一個吃不飽的飢漢子,眼巴巴瞅著一桌山珍海味,卻只能拿兩塊蘿蔔解饞,這樣還能陶醉得起來?他雖秀色可餐,但這種光景下光靠看,終歸是不夠的。姑娘矜持,矜持是希望男人主動。結果這男人的主動竟然如此讓人敗興,不想天雷勾地火,就不要來撩撥!她qiáng自忍耐了半晌,終於有些躺不住了。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她一把捉住了他的後脖頸,“你的乾坤鏡里,有沒有人形與人形的片段?”
令主想了想,緩緩搖頭,“shòu形荒郊野外想戰就戰,人形時候都躲到dòng府里去了,我不能扒人家窗戶。娘子你想看人形的嗎?我有三十二種動物合集,如果要求不那麼高,看起來也蠻有意思的。”
她憤然瞪他,“所以你到現在其實什麼都不會,也在這裡混飯吃?”
令主反思了一下,“也不能說什麼都不會,大方向上我都明白,因為這是本能啊。”
所以小細節就不那麼考究,他學會了動物求偶時花枝招展的顯擺自己,學會了互生好感時彼此嗅嗅熟悉味道。明白自己的要害該往哪裡尋出路,卻不懂親吻的jīng髓是勾勾繞繞。
無方慶幸,還好自己知識面比較廣,過去千年的積澱,也比玩了一萬年泥巴的令主qiáng許多。她捧著他的臉,帶他與自己口唇相jiāo,然後舌尖在他唇腹上一掃,令主的身體頓時僵住了。他像發現了神奇的密宗,唔了聲就要張嘴,她趁著這個機會竄進去,把他勾出來,帶著戲謔的味道,在他舌上輕齧了一下。
真是一把辛酸淚,她無比懊喪地想。從南到北,從上到下,哪裡有她這麼倒霉的姑娘,找了個看似jīng明的男人,實則連親吻都要她引領。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穿著花褲衩的令主會是怎樣一副láng狽模樣,如果dòng房也得她主動,這也太傷她的心了。
好在令主不愚笨,師父領進門後,他就懂得開發創造,把一切資源最優化。
他嘗到了蜜糖的味道,未婚妻是一個巨大的蜜罐子,怎麼會這麼奇妙呢。他一直以為親吻不過是唇與唇的問候,沒想到裡面機關重重,還可以深挖。於是他纏住她,不依不饒。身體某個部位和嘴唇是相連的,抬頭、再抬頭……他下意識沉了沉腰,聽見她驚惶的抽氣聲,令主覺得自己作為男人,已經大圓滿,他終於能讓未婚妻神魂顛倒了。
無方羞愧地想,也許煞的天xing里包涵yínyù的成分,她沾染之後就戒不掉了。居然這麼喜歡和他痴纏,喜歡他的臉和身體,還有他的悟xing。令主雖然傻,但絕不是無可救藥。說真的他還是很聰明的,進退得宜,輕重有度,沒有咬得她生疼,也沒有磕破她的嘴唇。
戀戀不捨地推開他,再親下去要壞事了。他似乎不怎麼滿意,酡紅著臉頰,雙目盈然,“娘子怎麼了?不好嗎?”
很好,真的很好。她仰在蓮蕊上,微微眯fèng著眼,抬手撫摩他的臉頰,“記住了,從我這裡學到的本事,不許外傳。你要是動心思想和別的姑娘試試,當心我打斷你的腿。”
他愉快地答應了,“你放心,我只和你親。剛才那個……我好喜歡,反正大家感覺都不錯,不如順便dòng房吧!”
他說完就要撲上來,她笑著搖頭,“等我正式嫁給你,咱們再談dòng房的事。別整天吵著嚷著,被別人聽見不像話。”
他嗚咽了聲,像只小shòu,退而求其次,緊緊摟住她的腰。這樣的幸福,無方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品嘗。她一直覺得跳出紅塵外,和青燈古佛相伴,就是最大的成就。結果現在兩下里比較,終於發現溫暖的感qíng,要比冷冰冰的香菸和四壁誘人得多。她劣xing未除,六根不淨,看來是修不成正果的,還是和他一同捏泥巴算了。
自發把自己歸入魘都,偶人的幸福也成了她要關心的重點,“魘都上萬泥偶,要個個替他們配上伴侶,你還得再花三千年。”
開封后的令主簡直柔若無骨,他盡qíng地黏著未婚妻,答得沒心沒肺,“哪個國家也做不到人人有配偶,不說別人就說我,單身上萬年,我的痛苦有誰知道?女偶要一個一個捏,能得垂青的先娶媳婦,運氣不好的稍晚兩年。這種事也得講究緣分,或者良xing競爭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無方靜靜聽著,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悄悄攀上了她的腰。她嫌他膩歪,想撣掉他,他卻牢牢粘附怎麼都甩不脫。她偏頭看他,“你做什麼?”
他驚訝地喊起來:“娘子你這麼瘦,腰上居然有贅ròu。”被她一腳踹過來,轟地一聲落進了水裡。
那不是贅ròu,是她的元嬰袋。煞的魂魄不像人,沒有紮實的軀殼做依附。她們有一個小小的皮ròu做的口袋,裡面存放元嬰,如果軀殼毀了,元嬰四散,遇見一個願意收集它們的神人,也許千萬年後的某一日,還有重新臨世的機會。當然那種機率微乎其微,基本是無望的。
落進水裡的令主倒也自在,鏡海水不深,沒有泥沙,底部是天然的鏡面,他在水裡游曳,紅袍襯著綠水,很是悠然自得。
渾身都濕透了,袍子緊貼身軀,那利落的線條和jīng壯的胸膛,看得她面紅耳赤。他抹了下臉上的水,浮在海面上笑得燦爛。浸濕的皮膚,愈加散發出剔透的光澤。他的白淨是健康向上的,因此妖嬈的耳飾和臂釧並沒有令他過分yīn柔,反倒有種玄異的,佛xing超然的感覺。
他在水裡繼續賣弄,“娘子,來呀,這裡的水一點都不涼。”
她坐在巨蓮上,耷拉著眼皮,從那一線fèng隙里鄙視他。他撩水,làng得人沒眼看,邊撩邊裝腔作勢感嘆:“這時候有壺酒多好!烈酒、美人、紅蓮、碧海,還有獨一無二的本大王……人生快意,不過如此。”
她嘆口氣,把燥熱和羞恥一併嘆了出來。
仰頭看天,鏡海上倒有繁星,但在蓮火的映照下,實在有些黯淡。令主游過來,兩臂搭在蓮瓣上,“娘子,你是不是遺憾看不到月亮?”然後抬手一指,一道qiáng光從他指尖迸發,直衝天際。起先耀眼異常,待到了半空中,光逐漸柔和下來,只見細細的銀絲繞著圓球流轉。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以為又是他的戲法,他說不是,“那是我的內丹,我花了好大工夫才煉成的。”
本來他們這族是不需要那種東西的,天生有靈力,本尊就是通行證,到哪裡都受人敬仰。他們壽命不長,兩千年後或浴火或飛升,那珠子很多餘,要了也沒用。但他比較特殊,闖過了大劫後隨便活,為了趕上cháo流,他日夜琢磨弄出了一個內丹,裡面凝集了八千年的靈力。因為身後有魘都和滿城泥人,萬一他哪天必須離開了,這丹朱可以留給他們當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