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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種無奈又無望的感覺,總是隔了條鴻溝,他怎樣掙扎都走不進她的世界。她以前不愛他,現在也不愛他,他只有期盼以後了。為什麼還有個容與呢!既生瑜,何生亮?很奇怪他一直輸,容與究竟有怎樣的魔力,讓她一次又一次不顧一切的愛上?
她還是想掙脫他,每每只在他手心停留一霎。他無比挫敗,快要完婚了,他卻連碰一下她手的資格都沒有。他近來脾氣好像變壞了,自己也覺察得到。急進並且焦躁,做什麼都存著不耐煩的qíng緒。因為她甦醒過來,反而離他愈發遠了。他夠不著她,心裡生出莫名的怨恨來。分明是他的未婚妻,卻弄得要和容與競爭,憑什麼?
他有點不管不顧,稍使了點力氣一扽,就將她拉進自己懷裡來了。然後死死困住她,真的是死命的——他要把她嵌進血ròu里去,叫她永遠都無法離開他!
她沒有反抗的能力,胳膊都要被他拗斷了。他這樣的做法令她恐懼,她又疼又急,“你放開我,我好痛……”
他卻置若罔聞,在她耳邊輕聲說,“你也會痛麼?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在痛,痛得好孤獨。”
她聽了更加驚惶,他是意有所指的,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難道一早就知道她和舅舅異樣麼?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上次載止里的對話?還是要追溯到更前面?
不管怎麼樣,她痛得冷汗都要出來了。抽了幾口冷氣,帶著哭腔低喊,“藍笙你瘋了嗎?你到底要gān什麼!”
一個武將有多大的臂力?是她不可承受的力量,甚至要把她的骨骼壓得稀碎。她不得伸張,他是存著心的來報復她,她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勒死了。或許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這麼深的庭院,誰又能來救她?
好在他慢慢鬆開了,自己也像jīng疲力竭一樣,垂著雙臂撐在膝蓋上。半晌來扶她的肩,“對不起,暖兒,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心裡好苦,”他比了個空乏的姿勢,“我有苦說不出……你別恨我,我是真的愛你。”
布暖因為有感月這件事,倒比平常看得開了。帶著極寬容的心態,簡直沒有什麼不能原諒。他再次抱她的時候是溫和的,她悲天憫人式的在他背上拍了兩下,“總有愛你的人出現,你會過得幸福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這樣巧,一抬眼居然看見月dòng門上站著個人。抱著胸,一副探究的神色。
她腦子裡轟然一炸,那是容與舅舅!
第二十一章雙溪尚好
他踱過來,抱著胸,一副倨傲的神態。
布暖嚇得忙推開藍笙,眼神左右游移著,心虛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見一雙皂靴踏進她的視線,然後聽見他yīn陽怪氣的話,“嗬,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裡私會,不怕被人撞見?暖,你不在跟前陪大人打茶圍,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正計較著怎麼回答,邊上藍笙接口道,“你這話有謬誤,我們有根有底,就是被人撞見也沒什麼。她同我在一起,誰會說半個不字?倒是你,好好的不和親眷們在一處,一個人跑到後園來gān什麼?”
他只是笑,不來哪裡能看到這齣戲!他也不諱言,“我從西市回來,遍尋黔園不見她。問了感月她們,才知道你們往這個方向來的。”他摸了摸鼻子,“不是我說,還沒拜堂,總歸避諱些的好。我這個舅舅是瞧不過眼的,叫我碰上還則罷了。要是叫容冶他們看見,嘴上不說,心裡總硌應。”
藍笙嗤笑起來,“究竟是誰硌應呢?男人家,哪個不懂行市?你是潔身自好的,不能相提並論。咱們吃人間煙火的凡人,七qíng六yù深知道。我和她下月就成親了,夫妻間相處,用得著你來指點麼?我勸你,還是早些把親事定下來吧!長安城裡誰不仰慕你上將軍?你要娶妻,霎眼就能辦成的事兒。聽說司馬大將軍上門說親,府上老夫人也甚滿意,可是麼?”
布暖心頭一跳,她知道司馬大將軍是驃騎將軍,既是舅舅上峰,又是他的恩師。以往官媒出面可以推辭,如今恩師親自做媒,他要婉拒也難了。
她有些低落,怎麼辦呢,終究是無可奈何的。她垂手揉著畫帛,站在這裡成了莫大的煎熬。
容與仍舊是澹寧的模樣,他低著頭卷了捲袖子,“他們滿意是他們的事,我不是孩子,有自己的主張。”他這話像是說給布暖聽的,一遞一聲道,“司馬大將軍不是不通qíng理的人,我同他說心裡早就有了人,他並不勉qiáng。就算他背後不歡喜,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橫豎我又不想再往高處爬,就是把我從這從二品上剔下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藍笙冷冷一哼,“無官是一身輕了,唯恐你到時候不習慣呢!你是發號施令的人,一氣兒變得一文不名,這裡頭的落差你經受得住?”
他聽了低低的笑,“你我二十多年的朋友,怎麼倒像頭一天認識我似的?我若有野心,多的是朝上攀的機會,哪至於到現在還是個從二品下!”他轉過臉來,“布暖……”
她激靈靈一顫,“聽舅舅示下。”
他踅身朝院門上走,邊走邊道,“還不跟我回去!”
她木訥應了聲,走了兩步回頭對藍笙道,“我先去了,過會子叫感月來找你。她是我二姨母家的女兒,先前說有事請教你的。”
她還沒過門,行動依然由娘家人做主。藍笙眼睜睜看著她跟容與去了,又怒又恨下別無他法,狠狠一腳踢飛了足前的一粒石子。那石子朝月dòng門的方向竄去,恰巧有片裙裾閃現出來,只聽哎喲一聲,堪堪打在來人的腿上。
他一怔,那是個穿著銀泥裙的姑娘.看樣子真傷著了,蹲在地上捂著腿,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忙奔過去查看傷qíng,認出來那張團團似明月的臉,似乎正是先前和他討論腰刀的女孩子。
她抬起楚楚的眼,眼裡還含著淚,“姐夫對感月有意見麼?”
他皺了皺眉,“對不住,我沒瞧見你。怎麼樣?傷得厲害麼?要叫跌打郎中麼?”
“那倒不用。”她說,自管自掀起裙角,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肚。自己一瞄,顫聲道,“哎呀,打壞了!”
藍笙先還避忌,被她一喊忙去看——的確是有一塊又青又紫,女孩家皮膚嫩,碰傷了一點就分外觸目驚心。他很是愧疚,她又不想看郎中,所幸他們武將都有隨身帶傷藥的習慣,便道,“能走麼?到前面亭子裡,我給你上點藥。”
他垂著眼,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五官愈發顯得雋秀。感月開始小鹿亂撞,好容易控制住了嗓音,悶悶應了聲,“走是能走的,就是有點痛罷了。”
他伸手攙她,“我扶你。”
感月覺得自己比台上唱巫儺的演得好,當真裝腔作勢的,一瘸一拐叫他架著走。邊走邊竊笑,其實她挺皮實的,也經得住痛。以往跟著兄弟們打蹴鞠,動不動碰傷這裡磕壞那裡,這點子小傷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不過現在有所圖,當然要善加利用。他的胸膛寬厚,是她喜歡的。他的手臂有力,也是她喜歡的……反正哪裡都喜歡,不收到旗下簡直就是人生一大憾事!
她眉花眼笑,哀哀叫著縱到了涼亭里。他把她安置在石墩上,自己從蹀躞七事的火鐮包里倒出個小盒子來。揭了蓋兒剜上厚厚的膏油,蹲在她腿邊替她抹藥。
他的手指刮過她的皮ròu時,她連寒毛都豎起來了。神天菩薩呀,她可是huáng花大閨女,這回算是豁出去了,好歹保佑她手到擒來吧!她在心裡絮絮念叨,臉上像漲了赤cháo似的,一陣陣紅將上來。
他仔細把藥抹勻了,給她放下裙角。起身抽了汗巾子擦手,一面道,“是我疏忽,怪對不住你的。你瞧頭回見面,我就送了這麼個見面禮給你。”
她仰起臉笑,大大的笑容,在明媚的天光下仿佛毫無心機。她說,“姐夫這份禮送得我記憶猶新呢!我正無聊到處閒逛,不想就遇上了。姐夫坐下,咱們說說話兒。”
她是直慡人,帶點男兒氣,從她的一言一行里就能看出來。女孩子太疙瘩叫人頭疼,他看著她,似乎找到些布暖當初的影子。那時候的布暖就是個率真的xing子,有些糊塗,但是通透伶俐,就像她現在這樣。
他在石桌另一邊落了座,“這藥專治外傷,第二天就能消腫。我怪不好意思的,回頭再打發人送補藥來慰問你。”
她更顯得開懷了,“快別放在心上,又不是殺敵打仗負了傷,還要慰問,豈不叫人笑話死!姐夫是自己人,太客氣了顯得生分。”她咧著嘴,“姐夫這一向可好?”
倒真像很久以前就認識的,他有點摸不著北,大概他們家鄉就是這麼打招呼的吧!他點點頭,“就是忙了些,別的都好。妹妹呢?可都安好?家下都好?”
兩個人都有些訕訕的,這是什麼話題!感月只得應,“勞你記掛,家下都好。我爺娘都好,家裡五個兄弟也都好。姐夫家有多少兄弟姐妹?”
藍笙正襟危坐著,外頭的風chuī過來,總有種揮不去的融融的暖意。他調整一下姿勢,背靠著身後的亭柱,緩緩道,“我沒有兄弟姐妹,母親只生了我一個。我們藍家是世代單傳的,也不知為什麼,古怪得很。”
“那側室無所出麼?”她好奇的問,這種世代單傳的人家很稀有,以前聽人說起過,這麼近距離接觸還是頭一回。
“我父親沒有婢妾。”一方面是怵郡主殿下的yín威,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愛吧!如果沒有愛qíng支撐,男人官場上混跡,不說討回來放在府里,就是養個別宅婦,也是易如反掌的。
感月那頭又計較起來,父親是個正人君子,那做兒子的一定錯不了。時下要找個一心一意的男人多難吶!藍笙摒棄相貌不論,個人價值又在她的秤桿子上翻了好幾翻。越看越好,越相越滿意,她羞澀起來,“我來長安還沒出去逛過,也不知道哪裡有好玩好看的。哪天姐夫有空了,領著我出去轉轉好麼?”
這是應該應分的,他還惦記著布暖,因道,“這幾日樊川的興國寺有佛事,請了高僧講經,暖兒大約是喜歡聽的。若是聽膩煩了,那裡風景也好,清寂幽靜,正適合踏青遊玩。”
感月嘖的一嘆,真是個痴qíng的漢子,時時刻刻不忘大姐姐。不過念也是白念,就算口頭答應去,臨行一改主意,還是只有他們倆。她得意的盤算,笑道,“我過會子見了如濡姐姐就同她說。那個樊川在什麼地方?”
藍笙道,“在城南,神禾源和少陵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