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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魂從那扇小小的窗口被吸附出來,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冷的、燙的、辛酸的、歡喜的……很多種味道混合成獨特的感受,沉淪下去,一直沉淪下去。他捧住她cháo濕蒼白的臉,用舌尖描繪她的唇,“暖……”

    她的手臂攀住他的頸子,蟲鳴聲和風聲都遠去了。在朦朦一片藍色的微光下,她恍惚看見舅舅閉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飛揚的眉梢。

    他吻了她!她發出一聲低吟,唇與舌的較量,追逐和征服。仿佛被迫分開了千年,這刻重得團聚,

    他有些魯莽,又yù罷不能。他從沒有吻過誰,擔心會傷著她,稍稍退卻,她又貼上來,含糊的喃喃著,“容與,我愛你……”

    他血脈噴張,手像生了根,撫摩她的臉頰和脖子,嘴唇一刻都未離開她的。如果是夢,也希望永遠不要醒。多少個日思夜想,才走到今天這步。後面要怎麼樣,完全沒有能力去思考。他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才知道和自己深愛的人有這樣親密的舉動,是這世上最美好的的一件事。

    兩個人都氣息不穩,小心翼翼的分開,又像磁鐵彼此吸引、像兩儀,合攏起來才是完整的圓。心都在顫抖,他一再的吻她,要把長久以來所有的思念和不安都發泄出來。她在他懷裡化成了一灘水,洶湧的把他淹沒。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讓一切停下來?發了狠的研磨,牙齒擦傷了她的唇,如同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不停的發現、嘗試。他知道自己有更深的yù望,這點令他恐懼,不得不從這溫柔無邊的海里醒轉過來。  

    他嘆息,和她額頭抵著額頭,再次深深的擁抱,把她壓進自己懷裡來。也許已經夠資格下地獄了,怎麼會發生,他記不起來,但的確是發生了。他低頭看她,她的嘴唇紅得悍然,是他的傑作!

    他有點欣賞,又有點狹隘的滿足。她倚在他懷裡,無比雅馴的樣子。伸出五指和他jiāo握,垂著眼睛低聲說,“我很高興……”

    他攏了攏手指,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冷靜下來又發現不好收場,彼此相愛,卻不能像普通戀人一樣走下去。以後的他和她,還有知閒,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怎麼處理才好?

    她抬頭看他,紅著臉,有些扭捏,“舅舅,你也是愛暖兒的,對麼?”

    他啞然,這世上或許沒有一個人能比他更愛她,可是如何說出口呢?他不怕承認,承認了就該有擔當。相愛後能夠結成連理才算圓滿,只能給她愛qíng,不能給她婚姻,這樣的做法無恥之尤,會耽誤她一生。

    他頓了好久,她眼裡是祈盼的光芒,在暗黑的夜裡熠熠生輝。他開始陷入兩難,試著同她說,“暖兒,咱們這樣是不對的……我是你舅舅,愛或不愛,都不重要。”  

    “對你或者不重要,但對我很重要。”她以一種肯定的口吻說,然後為了加重語氣,又重複一遍,“對我很重要!”她抓緊他明光甲內臂赤紅的綢料,“我不要這樣下去,每天都在揣測,比死還難受。沒完沒了的試探,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他擰起眉,老大的不快,“那麼你和賀蘭又是怎麼回事?”

    她噎了一下,悻悻道,“我們串通起來演了一場戲,你還耿耿於懷麼?他有意中人,我早同你說過的。”

    容與還是不信,“這樣的làngdàng子會有意中人?是誰?”

    布暖忖了忖,別人面前需要隱瞞,舅舅這裡就不必了吧!她遲疑道,“我說出來,你不能告訴別人。”

    他挑起眉看著她,她吐出三個字來,“太子弘。”

    第100章驚起

    他吃驚不小,“太子弘?”

    她點點頭,“是啊,所以賀蘭很可憐。”  

    他不像布暖那樣思想單純,在他看來這是件危險透頂的事。危險的人物,危險的關係,簡直是在玩火自焚!

    他鬆開她站起來,暮色籠罩四野,蓋住了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樹。一堆篝火漸漸暗下去,在這荒郊野外的夜,分外的淒清孤寂。

    他說,“他們的事你不要參與,也不要過問。賀蘭也算聰明人,聰明人辦這樣的糊塗事……”

    他頓住了,自己倒先檢討起自己來。扶了扶額,才發現早就沒了質疑別人的立場。眼下一副尷尬境地,拿什麼來批判賀蘭?他的愛是愛,別人的愛就不是麼?他向來看不起賀蘭,可到臨了,居然無奈地和他淪為同類。

    她忽閃著大眼睛,“舅舅的意思是?”

    他剛想回答,不遠處的糙叢里唧地一聲驚起兩隻山鷓鴣,他一手按在劍鞘上,冷聲道,“誰在哪兒?”

    沒有人回答,只有呼嘯的風聲。布暖心裡毛毛的,背上都起了栗。瞠大了眼睛往那一片幽暗的樹影下看,風chuī得茅糙唰唰的響,一波波像拍打的làng。並沒見到有人的蹤跡,她拉了拉他的虎頭腰封,“舅舅,沒人。”  

    容與十幾年行軍打仗,早練就了聽聲辯位的本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矇混的人,大概還沒有生出來。他把她往身後捋了捋,沖那片糙叢厲聲道,“自己出來,否則本將就不客氣了!”

    她以為他有些糙木皆兵,誰知茅糙顫動得更為厲害了,筆直的樹後閃出一個移動的人影。走到月下來,發灰的缺胯袍,耷拉著的軟腳襆頭,懷裡抱著幾根gān柴,是趕車卒子裡的一個。

    容與乜了一眼,“在那兒多久了?都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了?”

    布暖方覺得後怕,若是剛才的事被人窺破了,宣揚出去會掀起怎樣的風波啊!她怔怔看著那卒子,他扔下柴禾以頭杵地,顫聲道,“上將軍饒命,小的才循原來的路返回,剛到那裡便叫上將軍發現了,並沒有多久啊!”

    “是麼?”他眯起眼,示意他看自己帶回來的東西,“你壓根就沒走遠吧!風陵渡就這幾根柴,說給你聽,你信麼?好奇心太qiáng了可不好,會害死人的。如今你不該看的看了,不該聽的也聽了,那麼,可以上路了。”

    那卒子大驚,“上將軍息怒,小的生了十個膽子也不敢。小的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求上將軍高抬貴手,饒小的一命。”  

    布暖看那人懼怕成那樣,額頭在huáng土地上磕出個坑來,倒想替他求個qíng。女人家總歸心善,料著嚇唬他一下他便不會聲張出去了。再說舅舅也不至於當真要殺人滅口吧!

    容與哼了哼,“這麼說來你是什麼都看見了,什麼都聽見了。”他瞥了布暖一眼,這傻丫頭臉上有憐憫之色,到底是女人,女人哪裡想得那麼長遠!他說,“你是門下省的人?是鮑侍中派來的?原是為了窺伺賀蘭監史和冬司簿,不想本將中途趕來了,然後叫你得著了更有價值的消息。不單是我和冬司簿,還有賀蘭和太子,是不是?”

    那卒子抖得篩糠似的,“上將軍這話,小的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他和煦笑了笑,“暖兒,你們出京帶手札了麼?去車裡瞧瞧還在不在。”

    布暖懵懂應了聲,轉身往不遠處的高輦去。才走了幾步,突然聽得長劍出鞘的聲響。再回頭看,火堆旁站立的只剩容與一人了,手裡拎著劍,鋒口上甚至還有滴落的血。那卒子早成了癱軟的沒有生命的物體,倒在來時的車轍上,以一種笨拙的俯臥的姿勢。

    布暖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她沒見過殺人,前一刻還鮮活的生命,眨眼之間就消逝了。她不敢想像,舅舅是這樣狠辣的人,他殺了一個手無寸鐵的押書卒。  

    他很生氣,“誰讓你回頭的!”扔下劍過去扶她,“可嚇著了?”

    他身上是gāngān淨淨的,一滴血都沒濺上,可是她卻聞見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你為什麼要殺他?”她驚恐的說,“也許他只是不小心撞見。”

    他臉上沒有表qíng,“他知道得太多了,不僅是我們的事,最要緊的是關係到太子的聲譽,還有賀蘭的小命。你要為了一時婦人之仁,讓大家一起陪葬麼?”

    他說的都對,只是她一時接受不了。他從軍看慣了死亡,她卻不行。那具屍體就在那裡,她看見血從他身下溢出來,漸漸吃進了土裡,形成一個發黑的魅影。

    四面不著邊,在這片空曠的開闊地。她恐懼的喃喃,“我好害怕……”

    遠處的火把子一芒一芒的近了,隱約聽見了人聲,調笑著,快樂的,是出去打獵的將軍侍從們回來了。

    薊菩薩聲如洪鐘,老遠就揮手,“大都督,今兒運氣好,在前面山脊上打了好東西。這地方居然有白狐!”他把剝下來的狐皮往刀頭上一挑,“又厚又亮,正好給少夫人做暖兜。”  

    一行人從坡上衝下來,漸至車前,看見地上有個死人,倒有些意外。

    賀蘭帶了幾個人從林子那頭匯合過來,愕然咦了聲,“不是撿柴去了嗎,怎麼死在這兒了?”他朝身後看看,“邱三官,他沒同你在一處?”

    那個叫邱三官的呆若木jī,“才走了一里地,他說丟了東西要折回去找,後頭的我就不知道了。”

    賀蘭眼珠子在容與和布暖身上轉,瞥一眼布暖紅艷艷的嘴,就什麼都知道了。橫豎是jianqíng敗露,正人君子的沈大將軍惱羞成怒了唄!他要笑,忙轉過臉咳嗽了聲掩飾,“我早就瞧這東西鬼頭鬼腦有問題,原來是個細作,想暗裡算計沈將軍!死了好,死了活該!”

    那些書卒是賀蘭帶出來的,他手底下的人,自然要聽他的安排。他既然發了話就好辦了,薊菩薩使了眼色叫人收拾殘局,又聽他慢吞吞道,“他命不好,過風陵渡居然跌進huáng河裡了,連個屍首都沒撈到,可憐啊!不過崑崙奴嘛,不興家裡人收屍,沒了就沒了。”

    眾人會意了,這人夠狠的,連墳坑都懶得挖,叫扔進huáng河了事。衛隊的人立時動起來,兩個抬走了屍體,兩個撒土折樹枝掃清痕跡。剩下的照舊打理野味,剝皮抽筋架火堆,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人多了,布暖覺得好了些,抬頭看看容與,頗有點láng狽。他溫聲道,“我這樣辦自有道理,你別管。回車裡去,歇會子。”

    賀蘭湊過來打趣,“上將軍說得是,你還是回車裡去。別人跟前不好看相,瞧瞧這嘴,紅得要出血了!”

    布暖臉上倏地紅了,忙掩口踅身登車。容與也有些訕訕的,不自覺的抬手摸摸鼻子。一向靜水深流的人,心虛起來的表現喜感十足!

    “你該謝謝在下啊!”賀蘭抱著胸笑,“你殺了我底下人,我連問都沒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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