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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沒有這樣大的決心,也沒有那樣大的魄力。不是他自願的,即使留住一時,日久年深了也會恨她。如今是兩難,進一步未必是奇峰險灘,退一步也未必海闊天空。

    她去攬他,沒有甲冑的身體是真實的血ròu之軀。她說,“容與,我不知道以後怎麼辦。你不要和知閒成親好不好?”

    他的嘴角拉出個無奈的弧度,“然後呢?你也不嫁藍笙,跟著我東躲西藏?也許還要被朝廷懸賞緝拿,幾十年,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她沉寂下來,不是考慮自己,只怕為了自己的自私毀滅掉他。她悵惘道,“我不愛藍笙,你是知道的。就算硬著頭皮成了親,也還是不快樂。”

    他當然可以體會,他的處境和她一樣,但是沒有選擇,不管將來和誰婚嫁,配的人都不可能是對方。她太年輕,考慮不了那麼多,自己卻是個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要扼制現在的局勢,只有靠他的冷靜處理。

    他支起身拉她坐起來,替她攏好了頭髮和衣襟。打圈領上的飄帶時手指僵硬,小心翼翼唯恐觸碰到她。心裡也懊惱,自己昏了頭,這樣的事居然出現了不止一次。他真是沒臉面對姐姐,她也許永遠不會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人足重、不務矜誇”的讚揚聲背後,會有個肖想自己外甥女的骯髒的靈魂。

    “來了有陣子了……”他垂眼道,“耽擱久了賀蘭不說,蘭台的人也要鬧家務,早些回去吧!”

    她早知道是這麼個不了了之的結局,果然的不出所料的時候,還是叫她灰心到了極點。

    “那你好生歇著吧!”她道,“兵書都叫人送進殿裡去了。”

    他應了聲,送她到門口。又想起來一樁事,便道,“你捎話給賀蘭,讓他近來仔細些。不該做的事少做,免得引火燒身。”

    布暖聽了心頭一跳,暗想莫不是他對太子妃gān的好事敗露了,天后忍不住要和他算總帳了?她戚戚道,“可是有什麼風聲麼?”

    他不方便同她明說,只道,“總之不妙得很,如今魏國夫人也不在了,內宮沒人能給他撐腰。若是再橫行無忌,少不得落個慘澹收場。”

    她聽了發慌,一味戰戰兢兢的點頭。他的視線落在她光潔的脖頸上,那兩處紫痕讓他汗顏得很,只得仍舊把帕子系上去。

    她也沒了停留下去的心腸,反正自己和他的問題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賀蘭的處境堪憂,便辭了他,匆匆出了北衙。

    又剎車了……表打我~

    第118章知否

    很意外的,居然在北衙外的橫街上遇見了知閒。

    她打著傘站在日光里,如意半臂下配了條金泥裙,身上照舊的cha金帶寶,很有些高官夫人的架勢。

    太陽透過寧綢傘面灑下來,她籠罩在一團玫紅的淡影里。看著布暖從門牙里出來,臉上擺著高姿態,嘴唇抿得緊緊的,刻薄而厭棄的神qíng。

    布暖遲疑了下,總覺得她是來者不善。心裡懸著,不知怎麼應對才好。從qíng感上來說,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虧欠她。但人活著,不單有了愛qíng就足夠的。她和容與早有婚約,即便拋開他們甥舅的尷尬關係,從一個即將大婚的女人手裡搶奪男人,也是極不道德的。

    她扮出笑容上前納福,“知閒姐姐來了?可巧遇上,我還說要告了假回府的呢!外祖母還好麼?”

    她一哂道,“勞你記掛著,母親一切都好。”

    布暖怔了怔,婚期近了,已經改口叫母親了麼?倒是越來越像一家子了!

    “你是該抽空回去看看。”知閒道,“家裡添置了好些東西,園子也改了格局。煙波樓有間抱廈擋了道,老夫人做主叫拆了。”她做出一臉歉意來,“我原說你的園子不叫動,老夫人不答應,說大婚要緊。姑娘將來橫豎要嫁出去的,暖兒是明理的人,等日後說也不礙。我那日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圍牆都拆了……沒法子了,只好在這裡和你陪個不是,請你不要怪罪。”

    布暖卻笑不出來了,她這樣分明是在示威麼!又說擋道兒,又說改格局的。她在預示著她要和那抱廈殊途同歸麼?妨礙著她,就要剷除掉?

    她勉qiáng提了提嘴角,“我本來就是借居,煙波樓也不是我的產業,拆不拆是府里當家的做主,哪裡有我置喙的餘地。姐姐這麼說,折煞我了。”

    知閒的一道眉毛揚了揚,訕訕笑道,“大小姐這會子還叫我姐姐不成話了,叫外人聽了弄不明白尊卑。”

    布暖哦了一聲,“叫慣了,竟改不過來了!如今該叫舅母了!”

    知閒老神在在的受了,又道,“聽說你和藍笙定親了?這樣頗好,藍家門第不算低了,我勸你一句,既有了人家,安生過日子才是。人的命都是有定數的,該你的,不必掙,自然到你手裡。不是你的,搶來了也無福受用。暖兒,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布暖對知閒刮目相看起來,她平素在人前總是一副大氣謙和的模樣,原來拿話掌別人的嘴也是把好手。

    到了這地步,料想她和容與的事她都察覺了。她雖有些難堪,卻也不願意讓人捏著短兒來撻責她。因抿嘴一笑道,“舅母這話叫暖兒費解,許了人家安分守己是應當,可我和藍笙不過是小定,我爺娘連根雁毛也不曾看見,似乎還不算放定。”

    知閒臉上顏色變了變,冷笑道,“小定不算定麼?我行我素不是個好事,到最後不是傷了自己就是傷了別人,何苦來!”

    布暖奇道,“舅母這話暖兒更聽不懂了,若是我哪裡得罪了舅母,舅母只管訓斥我。這麼磚頭瓦塊來一車,我一個孩子家,生受不起。”

    知閒心裡唾棄,都知道搶男人了,還拿孩子自詡,豈不是活打了嘴?她枯著眉看她,她倚著銅鼎站著,好一張眉目如畫的面孔!她恨不得抓爛那張臉,長成這樣不去勾引李唐子弟真是làng費!一窩裡亂攪和,舅舅不像舅舅,外甥不像外甥,喪了人倫的東西!

    “天還沒轉涼,怎麼裹著脖子?”她嘖的一聲,料著是有貓膩,不由分說,上去就摘帕子。

    布暖一慌,沒想到她會動手,要捂卻已來不及了。知閒瞪著那兩處瘀紫,人劇烈的震了下,瞠目結舌一副難以置信的表qíng。

    於她來說簡直是天塌地陷的災難!他們到了什麼地步?莫非甥舅苟且了麼?她突然覺得自己徹底敗北了,她和容與自定親起就在一個府里住,兩年的時間,他連抱都沒有抱過她一下。如今竟和布暖有了私qíng,還弄出這麼出戲來羞rǔ她,她一索子吊死的心都有!但氣過了,恨過了,很快又鎮定下來。

    男人連jì院都去得,就拿她當玩物,自己該有足夠的容忍度才對。橫豎和容與的親是成定了,嫡妻的地位不會動搖。布暖自己不尊重怪不得別人,尋常門第的女孩兒可以上門上戶要名分,她卻不能。給她機會,量她也沒臉開口。

    “怎麼弄得這樣?好好的女孩兒,可惜了兒的!”知閒掩嘴道,滿眼的不屑,“這種事給你母親知道,還不知是個什麼說法呢!”

    布暖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覺滿心羞愧,也沒有餘地辯駁。知閒存了心壞她名聲打壓她,她是沒有根底的,枉擔了虛名。

    知閒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男人多半這樣,沒有得到時天天念著。一旦得到了,就手便拋開了。姑娘家要仔細珍重自己,不為別的,多為爺娘想想吧!”

    布暖看著她,她倒是一派得意。沒有內容的快樂,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她也沒了先前的無措,她有容與的愛,無論如何都勝她一籌。她只管諷刺吧——如果諷刺能給她帶去安慰的話。

    “舅母教訓得是。”她低下頭道,拾起手絹系回去,“沒有被愛過的人永遠不懂裡頭緣故,舅母別笑話我,哪天舅舅這樣對你了,只怕舅母比我受用呢!”

    “放肆!”知閒的嗓音像尖銳的刀子,劃破了一片寧靜的天。

    這樣的奇恥大rǔ,她還要怎麼忍?布暖進北衙時她恰巧到宮門上,本來可以直接進去抓他個現形,可是她沒有。膽怯固然是一宗,更多的是給彼此留臉面。布暖逗留得不久,別的事來不及做,在她脖子上留下證據的時間是足夠了。她料得沒錯,他們眼裡哪兒還有她?抬了一筐破書做幌子,背地裡卻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倒好,索xing耀武揚威起來!

    她氣得不輕,指著她道,“不知羞恥!細說起來寡婦再醮,只有藍笙那傻子不忌諱。你這樣對得起他麼?樹還要張皮呢,你忘恩負義當真是出神入化了!”

    布暖咬著嘴唇不還嘴,只道,“舅母保重身子吧,氣壞了不值當。舅母的教誨我記下了,日後定當警醒。若是舅母沒有別的吩咐,暖兒這就告退了。值上還有差使,耽擱久了要惹人非議。”

    “好好好!”她咬牙切齒的點頭,“真真巧舌如簧!上回洛陽逃過一劫,便真以為高枕無憂了麼?你這種人,就該敬節堂里關一輩子!做人還是留些德行,路走絕了,再要掣回來就難了。”

    布暖愕然望著她,聽她話里大有魚死網破的決心。一個女人丟失了愛qíng,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她不免忌憚,真要惹急了她,和夏侍郎通了氣再把事qíng抄一遍冷飯,任誰也經受不住那通折騰。

    她眯眼看著知閒,她雲髻上斜cha一對金鑲寶髮簪,在日光下反she出耀眼的光。她挪開視線,淡淡道,“舅母不顧舅舅前程麼?我就算押進敬節堂去也沒什麼,牽連一幫子人,舅母倒忍心?”

    知閒哼了聲,“那都是因你而起,是你的罪業,和我什麼相gān?”

    布暖嘆息道,“舅母這又是何必!想是哪裡誤會了,自家人,要弄得兵戎相見麼?”她又笑笑,“我知道舅母是一時氣話,真要害我,也不會放在嘴上了是不是?”

    “你大可以試試。”知閒最看不慣她這副氣定神閒的腔調,打從她來長安起就礙眼。一個滿身晦氣的人,裝得多高貴似的。說兩句話,笑上一笑,倒滿會敷衍人面子。虧老夫人還說“布暖這孩子是個穩當人,相由心生,笑起來矜貴,為人少不得也矜貴。”現在想想,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柳葉坊里的暗門子笑起來也不露齒,都是矜貴人麼?

    “我自己都過得半人半鬼,在乎別人?你要是繼續無禮,還巴望我瞧著你舅舅收手,快早早歇了這念頭!我可不是菩薩,要下十八層地獄,大家捆在一起下罷了!”她繞著她轉了一圈,提出個尚且優厚的議和條件,“其實你又何苦難為自己!明知道沒有結果,這麼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舅舅有今日不容易,你別意氣用事,壞了他這些年的道行。只要你聽話,日後出閣,嫁妝我替你cao辦,定叫你風風光光的嫁進郡主府,你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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