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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與是個清慡人,他的被褥整潔gān慡,有股暾暾的香氣。她往上掣了掣,把半張面孔埋進去。錦緞貼在臉上一片冰涼,她怯怯的打量他,唯恐在他眼裡發現懊惱無奈的qíng緒。雖說達成了共識,但心裡畢竟還是擔憂。到底不是一樁小事,辭官出塞,真要實行起來何止想像中的困難。她想起母親,這事叫她知道了一定極生氣,也許劈頭蓋臉打她一頓。可她怎麼辦?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他們愛得這樣艱辛,誰能了解其中的悲苦?

    她猶豫著說,“我母親明日就來了,我擔心……”

    他唔了聲,臉上訕訕的,“我騙你的。”

    她大感意外,他騙她回沈府麼?為什麼?自己忖了忖,想他大概是無計可施了,只好出此下策。她倒笑起來,上將軍素來正義凜然不打誑語的。這回可好,竟然降尊紆貴同她的rǔ娘耍手段麼!

    他越發難堪,“你笑什麼!”

    她瞥他一眼道,“我沒笑,是你看錯了。”

    她生了個狡黠的xing子,端莊著便罷,促狹起來叫人抵擋不住。他想這一生是拿她沒辦法了,還記得她才來洛陽那會兒,嬌弱得花般。帶著儺面給他唱變文,楊柳一樣的腰肢,蔥白一樣的手指,旋個身都讓人目眩神迷。糯聲喚他舅舅,眼睛裡有敬仰和畏懼。他疼愛她,憐惜她,原本只是擔著責任,並沒有想到最後會演變成這樣。  

    他趨前身,隔著錦被伏在她膝頭。真的是前世種下的孽根,今世要發出罪惡的芽來。他陷得這樣深,僅僅五個月而已。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按部就班的生活,做他的官,娶妻生子,一板一眼的到老。可是她出現了,他命里的劫,心頭的硃砂痣。他割捨不下,不能自已。

    她伸手撫他的耳垂,“我知道你難……”她落寞道,“你若是改主意,我也不怪你。”

    他抬起頭,“我不會叫你一個人承擔,只是明日天亮我要開跋往河東募兵。五萬大軍……”他沉吟一下,“我過去先安頓好,後頭可以jiāo由底下人辦,我再回來看你。”

    她囁嚅著,“這個是騙我的麼?”

    他悶笑,“卻不是,我除了謊稱你母親來長安,別的都是真的。”

    她一嗔,“好意思的!害人家巴巴兒趕著回來……”若是沒有這個謊話,也許就沒有今晚的事了。果然諸事有因才有果,細琢磨,走到如今這一步,也算是bī上梁山,硬闖出一條道來。  

    他還是有點尷尬,頓了頓道,“我原想讓你回沈府來,你在外頭我是不放心的。目下……還是回載止的好。我走了,怕知閒難為你。”

    他現在的想法和當初完全不一樣,擔當得多了,心裡牽扯著,單剩下要保護妻小的本能。真是神奇的轉變,比以前更甚!是真正貼著心的,牽筋帶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還在想他離京的事,換作以前,大不了委婉的表示悵然。如今好處立竿見影的體現出來,她可以放開了抱怨。勾著他的胳膊扭了扭身子道,“你要去多久?怎麼偏是這時候呢!換了別人去成不成?”

    他被她搖得骨頭都蘇了,心裡只是暖起來。難怪那些新婚燕爾總是依依不捨,這會子也算體會到了。從沒覺得繁瑣的公務這樣叫人生厭,她拖動他倦怠的心。仿佛困住了雙翅,不得高張,只想同她在一起。

    “你乖些。”他笨拙的寬慰她,“我半個月就回來的,回來後再另尋住處安置你。我的女人,不能住在藍笙的產業里。”

    他把她當成私有物品,半點不願給人覬覦。她臉上發熱,羞澀的嘟囔,“誰是你的女人!”  

    他知道姑娘家面嫩,借著月色看,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雙瞳,羞答答的。他像是乘上了船,一làng高一làng低的拋著。禁不住起身做到chuáng沿上去,她愈發窘迫了,臉上的笑意卻一層層泛起來。故作大方的讓進去些,在他手上一晤道,“這樣冷!”

    掫了半邊被子示意他進來,他猶豫一下,還是脫了鞋上chuáng。就像演練過了千百遍,自然而然橫過一條手臂來攬她。她溫馴靠在他懷裡,一時默默相對,誰都不說話。

    只剩那麼點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天亮他就要走,彼此頗有些悽惶。

    被窩裡漸漸暖和起來,光著的兩雙腳碰到一處,引發慄慄的輕顫。布暖不好意思,一頭往邊上挪,一頭又惦記著秀那裡。自己原說回煙波樓看看的,不想一去大半夜,她一定什麼都猜到了。回頭怎麼解釋呢?其實也不用解釋,越掩飾越作偽。她一定到煙波樓尋過她,也料定了她會往竹枝館來。這半夜三更的,連燈都沒掌……

    “我該回去了。”她低聲說,“回頭天亮了叫人看見……”

    他yù言又止,半晌才道,“你和藍笙的事,若是得著機會便同他提一提,聽聽他的意思。倘或說不清楚,且等我回來再找他請罪。知閒這頭我會料理gān淨的,若是她給你氣受,你別同她計較……說到底是我們耽誤了他們兩個,你瞧著我的面子吧!”  

    她聽了做出個不歡喜的模樣,“你倒會替她解圍,我計不計較是我的事,做什麼瞧你的面子?”

    他被她呲達得說不出話,索xing閉了嘴不言語。她看他一臉疙瘩相,這幾個月的鬱結卻一掃而空了,洋洋自得起來。抿著嘴兒一笑,頰上是兩個淺淺的梨窩。故意仰著頭,把熱乎乎的鼻息噴在他的下巴上,“怎麼不吭聲呢?”

    他負氣道,“說什麼?都叫你說完了……”

    那麼近的距離,他一低頭,恰巧碰上她豐腴的紅唇。簡直就像是攝魂的毒藥,腦子趕不上行動,已經結實吻上去。

    初嘗qíng事,總不足。他明明是最克己的,再三告誡自己要把持,可是開始了便停不下來。

    心頭的野火花蓬蓬的燒,他幾乎要熔化。她在他掌心裡,美好得令他發狂。又恍惚回到酒醉後昏昏的世界,他疑心先前可能並不是真的醉了,只是不願意清醒。現在呢?沒有理由,同樣的也想墮落。

    他用力把她抵在chuáng圍子上,並蒂蓮的雕花把她硌得生疼。她知道他qíng熱,只不願去打斷他。先頭他喝醉了,於她來說不無遺憾。她總覺他是在無意識的時候做成了那事,並不是他的本意。眼下他是明白的,明白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仍舊是怕,不太美好的回憶……她又沉溺進去,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撫觸……因為深愛,所以甘願。

    她吻他的喉結,他低聲一嘆。雙手穿過她的兩腋,把她拗成了個反剪的姿勢嵌進自己的胸膛。微收一收胳膊,她便挺著胸同他碰撞在一起。她才知道他是這麼壞的人,一時臊得面紅耳赤。掙又掙不開,只好由得他予取予求。

    他氣息不穩,手指往那裡去。她嚇得一把壓住了,驚懼的低呼起來。他抬起眼看她,蹙眉道,“還痛麼?”

    她扭捏著,不知怎麼回答。慌亂中拿手捂住臉,半晌才道,“你不痛麼?”

    這下子他僵在那裡,這個痛不痛的問題比較難回答。他以他有限的閨房知識告訴她,“女人第一次大概會痛,男人不會。”

    她甚委屈,老天爺果然不公平,為什麼她很煎熬,他卻很享受?

    但他不覺得這是眼下適合探討的話題。他知道自己縱xing,很有些恣意妄為。但他的確是qíng難自控,每一刻都當作末日來過。仿佛過得今天,就沒有明天似的。  

    他置身在她腿間的時候,看見她眼裡惶恐的淚。她咬著牙,脖子使勁梗得直直的,儼然一副上刑場的架勢。他突然發現自己像禽shòu,只圖自己快活,不管她的死活。

    他偃旗息鼓了,伏在她身上喘息。她倒感到意外,推了推他,他也不動。她心裡覺得安慰,他這樣委屈自己!

    “容與……”

    他悶悶的嗯了聲,“什麼?”

    她最愛聽他應的那一聲“嗯”,圓潤的,沒有鋒棱。不過這趟恍惚含了點低落的qíng緒,不由的叫她心疼。

    她去扳他的臉,把唇貼上去熱烈的吻他,“沒關係,不要停……”

    他遲疑起來,一味的隱忍,“可是你會痛。”

    這語調簡直像個無辜的孩子!反倒是她去寬慰他了,又實在是不敢看他,因閉著眼靦腆道,“我歡喜的。”

    他聽了深吸一口氣,再想克制,也經不得她眉眼間那抹羞赧的溫柔。  

    他終於和她合二為一,所幸不如她預想的那樣。這次比前一次好了太多,縱然依舊吃痛,但也不是那樣難以忍受。

    她吟哦著攀上他的手臂,再多的苦也可以咽下去。他是她的,沒有什麼比這點更讓她滿足!

    他體恤的停頓一會兒,然後開始輕淺的聳動。她隨著波濤dàng漾起來,他是最好的愛匠,把四分五裂的感qíng拼湊成一副完整的畫。她只要附庸著他,什麼都不去想。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她的眼,一再的吻她,把傷害減輕到最低。

    這麼漂亮的孩子……他的女人!

    她的眉漸漸舒展開來,懂得婉轉的應承了。他看著她在他身下,從蓓蕾盛放成一朵妖嬈的花。迷離的眼眸,翕動的紅唇。他的心止不住的震dàng,愈發qíng熱難耐。

    他的每一次都到達她靈魂深處,陌生的體驗讓她無措。她聽見自己可恥的呻吟,求他給予更多——越來越近,腦子裡綻放出燦爛的火花。

    她伸手抱緊他,但願以後會是一番新的天地吧!

    第十六章日猶長

    月落烏啼的時候他送她回梅塢。  

    天將亮不亮,他攜著她的手走在海棠甬道上。偶爾的相視一笑,脈脈溫qíng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里流露出來。她轉過臉看樹梢上墨藍的天,仲秋時節的清早這樣冷了。隱約起了薄霧,呼出來的氣在眼前jiāo織成茫茫的一片。她用力握緊手指,不是夢,他還在。一切來得似乎太順遂,有些不真實似的。不論如何,只慶幸著還有此刻。期盼了那麼久,一旦到了手中,唯恐握不住,更加惶惶不安。

    所幸整個園子都還沉睡著,他們偷來這一夜時光。但不像先前,兩個人離開竹枝館到外頭來,似乎又拆分開,成了單獨的個體。各自都有些淒黯,這段qíng終歸不能bào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了有人活動的地方,他們的現狀改變不了,仍舊要戰戰兢兢,謹小慎微。

    梅塢不遠了,分別也不遠了。她看見前方一點隱約的光亮,小園裡還點著燈,她知道rǔ娘一定整晚沒睡,巴巴的等她回來。她忐忑著,秀的脾氣她最了解,火氣上來了,天王老子也敢得罪。容與送她進去,她一定要發作的。她不願意讓他受秀數落,他是高高在上的人。即使到了這地步,她仍舊覺得他應該是纖塵不染的,沾不得半點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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