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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皮薄些兒的,或者有半點顧念他,絕對說不出那個“嗯”來,結果沐小樹他嗯了,還嗯得鏗鏘有力,七爺頓時傻了眼,“那我呢?”
在定宜看來從頭到尾就沒他什麼事兒,是他非要攪合進來,還是在不知道她xing別的qíng況下。和一個斷袖的爺們兒有什麼可說的?她眨巴著眼睛說:“您是我的好主子,您讓我進府給我找飯轍,您是我的再生父母。”
輩分有點兒亂,和弘策糾纏不清,管他叫再生父母,敷衍得真好!七爺憋了一肚子火,暫時不能發作,心思卻更加堅定了。他點頭,每一下都點得咬牙切齒,“那你的籍在我旗下,你打算怎麼處置?”
她垂眼咬了咬唇,“您要是能抬抬手,我和十二爺都會感激您的。”
七爺嗤地笑了聲,“你也太不見外了,怎麼著,瞧我像個愛玉成的人?你認識我認識得晚了,早年我可是後海閻王,扒開兩眼盡知道茬架,誰敢勸,我連他一塊兒勺②上。這幾年歲數上去啦,人也沒那麼急進了,就讓你覺得我好打發了?”
“我沒那意思……”她扭著手指頭說,“我就是覺得您心眼兒好,面上看著挺厲害,其實您心地善良,怎麼能和人打架呢!”
七爺別過臉道:“甭給我戴高帽子,我不吃這套。打架我也挑人,我是親王,不能逮誰跟誰打,自降身份不是。我專挑王侯,那些個郡王貝勒啊,看見我就躲,惹爺不高興了,抓著老三照樣一頓痛揍……”他轉回眼來看他,“樹兒啊,我哪點不好,你不挑我?十二爺他耳朵聽不見,你有什麼悄悄話,說起來多費勁吶,你不好好想想?”
她低著頭說:“十二爺他能看,我對著他說,他都明白。”
“就靠這個?這個不靠譜。萬一哪天他連眼睛都不好使了,你和他還剩下什麼?”
她沉默了下,長長一嘆:“如果真這樣,我就用不著說話了,省事兒。其實我的想法從來都不重要,只要他能說我能聽,就行了。”
七爺五味雜陳,“你傻吧,有這麼喜歡他?又聾又啞也喜歡?”
有些感qíng說不清楚,別人瞧著不好的地方,她通通都喜歡。十二爺在她眼裡無可挑剔,聽力上的殘疾非但沒給他打折扣,反而更讓她心疼。兩個人相處,光是愛得死去活來不得長久,總要有個地方觸動你,你把他放在心上,一放就是一輩子。
七爺這兒呢,絕大部分是因為一時興起,等興頭過了撂開手,沒準兒連她叫什麼都忘了。所以現在儘量周旋,也別拿話傷他,畢竟對你有好感,雖然盲目了點兒,算不上罪過。
“哪天您遇上這樣一個人,您就知道了。”她笑了笑,“我喜歡十二爺,感激七爺,您二位對我來說都是要緊的人,但是擱的地方不同,十二爺在心上,您在腦子裡。”
憑什麼呢,憑什麼老十二就得在心上?腦子裡算什麼呀,他惦記禍害誰也在腦子裡琢磨,那兒地方大了,誰都能進去。心就不同了,只能裝一個,偏偏裝的不是他。
他不服氣,眯著眼說:“你怎麼知道我沒遇上那個人?你說老十二好,眼下我把你關我屋裡了,你喊破嗓子他都聽不見,也不能趕來救你,哪點好?”
擺在檯面上說,確實是個不足之處,可是一旦認定了,似乎都不成問題了。她喃喃說:“我就覺得他好,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
七爺恨得牙根痒痒,就是好?真出了事兒,看看還有什麼好的!他微錯著牙,計上心來,一拍桌子說:“我想明白了,回頭我找他決鬥去,三局兩勝,誰贏誰得你,這主意公平不公平?”
定宜皺了皺眉,“您這是何必呢,您瞧您跑兩步都腿顫身搖……”
他不以為然,“你別小看我,我打架從來沒輸過。你瞧我眉毛上有個旋,這個旋可厲害,關二爺也有,大將之才啊!”
她不大相信,頭頂上雙旋單旋知道,沒聽說過眉毛里長旋的。
七爺看她神色,適時湊過去往眉毛上指,“不信?不信來瞧,長得可周正啦,”
她就是個缺心眼兒,真伸脖子去看,沒想到七爺使計,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嘴裡還嘲笑呢,“可逮著你了,這下看你往哪兒逃!”
定宜大驚失色,等到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七爺這人逗趣,她從來沒覺得他危險,直到落進他手裡了才知道害怕。往後挫著不願意挪步,他勁兒大,掐著她的胳膊朝裡間拖,就像拖個撿來的米口袋。她哭起來,尖著嗓子叫救命,可四周圍都是賢王府的人,只要出聲的不是七爺,就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也沒誰理會。
七爺把她扔上了炕,沒鋪褥子的炕沿硬,把她撞得七葷八素的。七爺紅了眼,碼在盤兒里的菜,還有不動筷子的道理?看來心是挽不回了,gān脆先下手為qiáng,正經成了他的人,老十二懊悔也來不及了。
他咬著槽牙狠了狠心,再哭再鬧都不能動搖他。鉗制住兩隻手,騰出空來解他紐子,侍衛穿的都是缺襟馬褂,往右這麼一掩,只要揭開就是一大片。馬褂盤扣多,他有點不耐煩了,用力一扯,扣眼兒沒開,料子撕開了,夾襖里的絲棉翻扯出來,底下就是中衣。
定宜叫得聲兒都破了,這麼下去了不得,再進一步就該穿幫了。她哭著求他,“主子,您心疼心疼我,我沒爹沒媽,您這樣我往後怎麼活?您是善人吶,您菩薩心腸,這回饒了我,往後我給您賣命報答您……”
七爺不說話,他的身世他知道,確實家都散了,是個可憐人。既然可憐,得著機會就該往上攀,哪個王爺不是王爺,何必挑肥揀瘦?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替他抹抹眼淚,“爺怎麼不心疼你了?你為什麼不聽話?老十二待你是真心,焉知我就不是?你別瞧我沒正行兒,其實我這這樣的人最痴qíng。老十二風làng里打過滾的知道趨吉避凶,沒準哪天想明白了,就把你棄之不顧了。我不同,兔子不吃窩邊糙啊,我既然動你,就打算一輩子對你負責,你怕什麼?”
她眼淚糊了滿臉,兩隻手叫他壓制住了,動都動不了,只得哀求他,“那您先把我放了,您越這樣我越怕您。”
七爺給觸著痛肋了,哂笑道:“qiáng扭的瓜不甜?我只知道生米得煮成熟飯,熟了就跑不了了。”
他氣涌如山,那層中衣阻隔得了什麼?揚了揚手,兩根衣帶扯斷不費chuī灰之力。原以為這下能看見裡頭餡兒了吧,定睛一瞧,以為自己眼花了——為什麼還有啊?三寸寬的尺頭結結實實勒著肚臍以上那片,勒得那叫一個狠,曲線緊張。他目瞪口呆,腦子裡嗡嗡響,“你……”
話還沒說完呢,門砰地一聲給踹開了,弘策急赤白臉進來了,一把拽他下炕推了個趔趄。扯過被子把人包裹起來,轉身瞪著他,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他。
七爺還懵著呢,呆怔在那裡回不過來神。眼前一遍遍掠過剛才的場景,沐小樹裹著胸脯……他裹著胸脯gān什麼?裹就裹吧,裹得像中間爆開了腰的粽子……他是個大胸脯子!
敢qíng是個女的?七爺頭暈眼花,腳下晃了晃,差點沒站穩。是個女的?人在他跟前大幾個月,他居然沒有發現?
老十二沖他大喊大叫,那模樣瘋了一樣,他光看見他嘴開闔了,一句都沒入耳門子。遲遲轉頭看過去,“樹兒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定宜可恨死他了,埋在十二爺懷裡嚎啕大哭。她覺得往後沒臉見人了,上回不過讓人薅幾把,這回倒好,gān脆扒完了。
七爺闖了禍,既怯又驚恐的樣子,囁嚅著:“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宰了我也不gān這種事兒……”
弘策全不似以前溫文爾雅的樣子,bào戾的神qíng簡直可怖。把人摟在懷裡,聲色俱厲道:“我的人,往後不許你碰她一手指頭。再有下回,我一定殺了你!”
他們走了,留下七爺和那金面面相覷。那金哆嗦著說:“十二爺中了邪了,一陣風似的的卷進來,外頭人全撂倒了……您瞧這半天,您怎麼還沒得手呀!”
七爺yù哭無淚,“金子,這趟我沒白忙活,我全看見了,原來沐小樹……她是個女的!”
作者有話要說:①外諳達:清朝上書房師傅,內諳達負責教授滿蒙文,外諳達教授騎she。
②勺:連著一塊兒打。
☆、第48章
又開始下雪,長白山的十一月就是個多雪的季節,天兒實在太冷了,十來歲的哈哈珠子①晚上起夜,撩開褲子還沒方便呢,小兄弟都給凍成冰溜子了。趕緊找個牆角,牆角背風,牆根兒撂著個破車軲轆,尿澆在輞木上頭,濺得鞋面稀濕也顧不上,完事提了褲腰就跑。跑幾步想起來回頭看看,上房燈還亮著,窗戶紙上倒映出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不知道在忙活什麼。廊檐底下有侍衛站班兒,不能湊近了打探,隱約有細碎的哭聲隨風傳來,小小子兒吸溜兩下鼻子,聽聲氣兒是七王爺跟前的沐侍衛。
沐侍衛哭得接不上來氣,眼淚流得泄洪一樣,十二爺在旁邊看著,扎著手說:“別哭了,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往後你就在我身邊,我不讓你回他跟前了,再也不會出這樣的紕漏了。”他矮著身子給她擦眼淚,她眼睛腫得核桃似的,真是傷透心了。
弘策自責,沒想到弘韜這麼渾,要是早知道,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回去。他自己的xing格自己清楚,辦事不絕後路,有時候是優點,有時候就成隱患了。就像這次,因為優柔寡斷差點出大事,現在回想起來都後怕。
她裹著被子坐在圈椅里,低頭飲泣的模樣很可憐。他心裡著急,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便蹲踞下來看她的臉,撫撫她露在外面的指尖,輕聲說:“要是實在恨,你就打我兩下解解氣。七爺事先做了布置,什麼消息都沒透露出來,我也是瞧著不對勁兒,上你榻榻里找不見你,著急了硬闖進去才歪打正著的。怪我後知後覺,早點發現就不會害你挨欺負了。”
她抬起紅紅的眼看他,不能怪他,他耳朵不方便,好在還惦記著來找她,要是沒有這份心,接下來不定七爺怎麼把她生吞活剝了呢!她平了平氣,一回又一回的打擊,她適應的能力要比別人qiáng得多,事兒是剛出的,一時看不開,等過去了就不算什麼了。她拉拉他的胳膊讓他站起來,這麼蹲著像什麼話?
“我知道七爺著三不著兩的,來了興致逗逗人,他的喜好和別人不一樣,這事兒不怨你。”可是想起七爺最後那幾句話,她又感覺很絕望,“我怕是被七爺識破了,剛才拉拉扯扯的,露了餡兒,以後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