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她嗚嗚低吟,“臨……臨……”
他不管不顧,吻得有點粗魯,“真好……”
蓮燈打起顫來,身子像架在了火上,無法自救。
那是嘴啊,這樣啃來啃去,好像有點奇怪。然而不討厭,反倒很喜歡,因為對象是他。他們認識不算久,怎麼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她還記得神宮正殿裡那個站在簾後嗓音單寒的國師,初見驚為天人,在他面前不停地自慚形穢。後來因為曇奴的毒,她開始厚著臉皮求他,那時候他有點凶,態度也不好。現在呢,他和她唇齒相接,做著以前從來不敢想像的事。
蓮燈用力抱緊他,也許除了王阿菩,她可以有另一個親人,比阿菩更親的,親得無所不至。他願意吻她,他的心應該和她一樣吧!她很高興,又恍惚有些難過,更認真地回應他,聽見他急促的喘息,因她失控。
火燒得很旺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他知道該停下來,時候不對,地點也不對,可是要中斷,實行起來那麼難。他緊握著兩手,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láng狽地滾到一邊。可是停下來,心裡依舊火熱。他抓住她的手,“蓮燈……”
她很溫馴地嗯了聲,呼吸不穩,和他一樣。
他說:“本座好像很喜歡你。”
她聽了支起身子,“真的嗎?有多喜歡?”
他閉著眼睛說:“比喜歡九色還多,是非常喜歡。”
有他這句話,蓮燈已經很滿足了。她觸到他的肩膀,很乖巧地偎在他懷裡,一隻手不停在他臉上撫摸,喃喃道:“不會變老吧……明天會不會老得認不出來……”
他悶聲發笑,經過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戰爭,人像虛脫了似的,但累得心滿意足。
至於蓮燈,驚訝地發現這次乖乖之後,國師完全變了個人。很勤快地幫著收了帳篷,看她的時候眼睛裡夾帶著明亮的光,笑起來含羞帶怯,比以前更討喜了。商隊要整隊出發,他仔細替她戴好幕籬,扶她上駱駝,蓮燈終於有了苦盡甘來的感覺。這回男女的分工大概要轉變過來了,國師不會繼續那樣小肚jī腸了,也許會對她好一些,會把她捧在掌心裡……
因為事先已經有過準備,國師現在要忙於應對石盤陀的示愛。讓一個絲毫沒有不良嗜好的男人去接受另一個男人,普通人都會覺得生不如死吧!蓮燈酸澀地看著,石盤陀勻了一匹駱駝給他,親自替他牽駝繩,國師繃著身子在駝峰間坐著,肯定煎熬得厲害。
她幽幽嘆息,轉頭對曇奴道:“不知城內有沒有人知道押不蘆,最好能打發了石盤陀,你看國師不可憐麼?”
曇奴也無奈,“是很委屈他,可我在碎葉城生活了十三年,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想找其他人打聽,只怕不容易。”
“你那時苦雖苦,不愁生計。百姓不同,據說押不蘆很值錢,找到一根就發財了。”她蹬著腳踏試圖看得更遠些,別彆扭扭說,“那個薩保真是的,國師明明不喜歡他,他還死皮賴臉。”
曇奴看她撅著嘴,心下好笑,但是笑過之後又不免惆悵,喜歡上一個掩藏頗深的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商隊的人加上馱馬和駱駝,綿延了足有一里遠,駝鈴與馬鈴jiāo匯,踏出冗長古老的曲調。太陽升得略高時到達城門口,石盤陀的商隊常年往來各地,守門的軍士認識他,沒消幾句話便搬開戟架放行,國師無驚無險地通過了。到她們這裡,蓮燈是沒有什麼妨礙的,曇奴心虛還會刻意閃躲。所幸那些守城的都是新征的生面孔,她們和粟特人一樣穿白袍罩面紗,就那樣矇混著,居然也順順利利進城了。
進城後便是一番不一樣的景象,碎葉城簡直就是長安的拓片,除了街市上胡人居多外,無論是商鋪還是管制,幾乎都與長安毫無二致。蓮燈輕聲嗟嘆:“定王把這裡經營得這麼富庶,為什麼還要打中原的主意?如果是我,有個地方安居,養花種糙過完後半生,不好麼?太平得來不易,何必再掀兵戈。”
曇奴說:“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有時候不爭饅頭爭口氣。定王的母親是皇后,當初皇位應當傳給他,可惜今上比他年長得多,那時又手握重兵,他吃了暗虧,不痛快了三四十年。現在羽翼豐滿,到了一雪前恥的時候。安西又失去你阿耶把守,沒人能夠制衡他,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百里都護死後三年,定王的準備果然做得差不多了。蓮燈四下看,街道上駐軍往來,鐵甲長刀,仿佛隨時可以投身戰爭。她回頭問曇奴,“定王府邸在哪裡?”
曇奴向南指了指,“銅駝街走到頭就是。”
她眯眼遠眺,雖然看不到,心裡有了方向,知道仇人就在不遠。
不過眼下還不能造次,既然是跟著商隊進來的,輕舉妄動會害了這些無辜的粟特人。事要一件一件辦,照著原定的計劃先去找押不蘆,等解了曇奴身上的毒,她好歹有了幫手,辦起事來就會輕鬆得多了。
所以依舊跟著粟特人行動,在驛站投宿。石盤陀墜入了愛河,匆匆安置好貨物,剩下就是繞著國師團團轉。國師沒有辦法,只得忍耐,坐在席墊上不停打扇子,俏聲道:“薩保何時帶我們去找那個古墓葬?”
石盤陀說快了,“等我聯繫老主顧,把這批貨發出去。用不了多久的,至多三五日吧!娘子們稍安勿躁,且等我一等,還要準備些東西,萬一發現了押不蘆,好立刻動手。”說著頓下來,遲疑地看了他們兩眼,“碎葉城有律法,挖墳掘墓者挫骨揚灰,你們當真只是找押不蘆,不會是衝著墓里的隨葬品去的吧!”
國師掩唇而笑,“我們雖窮,還沒淪落到盜墓的地步。薩保放心,我們只為押不蘆,就算發現錢財,一文不取,全歸薩保如何?”
薩保難堪地撓撓頭皮,“你千萬不要誤會。別說你們不是為了錢財,就算果真衝著殉葬品去的,我也義不容辭。”
蓮燈面上笑著,暗裡一味地嘆息,被愛qíng沖昏了頭就是這樣。石盤陀這種人直來直去,還真讓人討厭不起來。別的男人愛上一個女人後不顧一切,不知國師以後能不能這樣。她心裡想著,偷眼看他,他低垂著眼睫,巋然不動。
粟特人找下家的兩天,蓮燈偷偷去了一趟銅駝街盡頭。定王的府第當然是整個碎葉城最奢華的建築,白牆黛瓦,門庭寬闊,但礙于禁衛森嚴,只能遠觀。她站在牆角看了半天,奇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門前的伐閱和下馬石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仔細回憶,又無從憶起,大概是因為她隨阿耶來過定王府的緣故吧!
石盤陀辦事倒是非常令人信得過的,三天之後帶回了好消息,“我找了護國寺以南的一個當地人,據他說大墓晚間有霞光隱現,那就是押不蘆散發出來的毒氣啊,看來傳聞很可信。這裡的人不懂,懂的又害怕中毒,所以沒有人敢去挖掘。今晚我打算先去探一探,那裡有守陵的人,先買通了才好行動。還要準備些東西防禦毒氣,娘子們再等我一日……”他所謂的娘子們其實只有國師一人,怔怔看著他傻笑,“長安,如果找到了押不蘆,那我們的事……”
國師的額角連跳了好幾下,不能功虧一簣,模稜兩可地敷衍,“到時候再說吧!”
石盤陀很高興,沒有回絕,就表示有眉目了,於是辦起事來愈發盡心。待工具和御毒的藥都準備妥當,便通知他們可以往城南進發了。
☆、第49章
前朝墓葬,距今已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墓里葬著古回回國的貴族,據說是位十分了得的王侯,當時是統領著碎葉城的。定王在此紮根之後,也派人保護這個墓葬群,不過時間越長守墓人越不經心,所以花點錢,輕易就能潛進去。
今夜星輝黯淡,是個動手的好機會,石盤陀帶著他們及四個幫手悄悄入墓園,邊走還邊嘀咕,“其實這麼危險的事你們不必來,在驛站等我的消息就是了……”說著借微弱的燈光轉頭看,發現他的美人好像和往常有點不同。眾人都換了夜行衣,混在一起沒有特別的裝飾來區分男女,美人松松攏著頭髮,臉還是這張臉,身形卻似乎起了變化,寬肩窄腰大長腿,看上去怎麼有點像男人?他心裡納悶,難道是被毒氣熏著了產生的幻覺?他疑惑地望著她,美人目光眄睞,向他遞了個眼色,他回過神來,立刻振奮起了jīng神。
這是個家族墓,墓地分布按北斗排列,那個長有押不蘆的墓在罡位上,就是勺柄的位置。從這裡看過去沒有什麼特別,但是照到一線光亮,就隱約升騰起扭曲的彩色的芒,基本可以確定無誤了。
石盤陀給大家分派了浸泡過蘆筍汁的布帶,讓她們離得稍遠些,自己帶著手下人找墓道的入口。一般入口在方城和寶頂之間,可是這裡很奇怪,大概回鶻人怕盜墓,把入口做得特別隱蔽,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三個人站在一旁,看他們繞著墓轉了很久,甚至爬上了墓頂也沒能有任何發現。蓮燈有點著急,再耽擱下去天都要亮了,便紮上布帶打算親自上陣。
國師一把抓住了她,“你去做什麼?”
她說:“時間有限,天一亮就來不及了。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看看。”
他皺了眉,抬頭看天色,的確耗時太久了。石盤陀是極jīng明的人,連他都找不到入口,恐怕別人就更難了。他沒有太多時間,今天必須把事qíng辦妥。抬手擊了擊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神宮護衛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眾人都很驚訝,呆呆看著那些錦衣的徒眾拉線丈量。天下的墓葬都有一定的規律,什麼門對什麼位,單憑ròu眼尋找很難發現。國師jīng通奇門遁甲,其實這些對他來說並不太難,只要有了工具和供他差遣的人,很快就可以找到。
果然在月城下的影壁上有了發現,夏官拱手叫了聲座上,示意他看凹陷的那片低洼地。他點了點頭,埋在地下的火藥被點燃了,因為目標範圍很小,並沒有引發太大的爆炸。轟地一聲悶響,煙塵過後見地上出現一個方形的口,裡面黑dòngdòng的,散發出yīn冷的寒氣。
石盤陀幾乎嚇傻了,美人帶來的人行動敏捷,分明訓練有素。他忽然感到驚懼,她們究竟是什麼來歷?他只想要個溫柔多qíng的妻子,從來沒有想要卷進什麼紛爭里。
既然有這麼多人幫忙,他可以退出了吧?他踟躕不前,身後有人在他後背推了一記,他踉蹌了下,被迫跟他們進了墓道。
國師把自己的布帶替蓮燈紮上,怨聲道:“那顆鮫珠你到最後都沒有討回來,看看眼下,要派用場的時候才知道它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