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她正經八百的告訴他,“主子,自打上回山dòng里起,奴才就對您有了非分之想。”
這詞用得妙,皇帝十分欣慰,“嗯,那很好。”
“可我的想頭和您不一樣,今天對您承認,是不忍心老看您唱單簧。”她沒接他的話茬,垂眼略忸怩了一下,“我愛您是沒錯兒,但是不能改變我出宮的決心。”眼看他白了臉,她趕緊道,“您別躁,聽我說。我……可以一輩子不嫁,在古北口等著您。您朝里有休沐時,就來東坡素ròu瞧我,我給您留最好的屋子,給您做好吃的,給您做衣裳做鞋……總之我等著您。當然了,要是您哪天厭倦了,不來了,咱們也就斷了,gāngān淨淨,沒有牽扯。您可能說我沒良心,您就當我是白眼láng吧,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也不敢欺瞞您。”
她的手指和他扣在一起,皇帝隱隱咂出一點苦味來。這是什麼意思?愛他不願意和他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還算是愛qíng嗎?看她平時糊裡糊塗,沒想到感qíng上理智得近乎殘酷。應該是愛得不如他深,所以她還可以那麼清醒。說實話她比狐狸狡猾,猜得也沒錯,他就是想先把她騙到手,斬斷了後路叫她跳不出宮牆。他要時時刻刻看得見她,往古北口去了,要見一面得快馬加鞭趕上兩天路,他費不起這時間。可惜被她識破了,死也不願意上當,叫他恨得牙根痒痒。
“所以我還不能碰你,是不是?”他尤不死心,“咱們不是相愛嗎?”
她搖搖頭,“我怕您反悔,宮女子開了臉就不能出宮了,這個規矩我懂。”她心裡也爭鬥得厲害,不是矯qíng,人總要為自己多考慮。嘴上說相愛太容易了,她離出宮還有好幾個月,這會兒進了幸只有兩種結果,一是皇帝玩膩了丟開手,把她發落到哪個犄角旮旯自生自滅。二是愛之愈甚撒不開,他一耍賴說話不算數,難保不會qiáng行把她扣下來。思來想去,女人自愛能少吃些虧。混到出宮時如果新鮮勁過了,她留個齊全身子另擇良婿,對自己也沒壞處。
可是瞧他憋得很難受,也怕他憋出病來。他現在這狀態,貼著她的腿她能感覺出來。她支吾了下,“我幫幫您忙?您瞧……要不您把他放出來吧!”
皇帝聽了啞然失笑,“你想見他?”
素以很不好意思,她看到過騾馬牲口,還從沒見識過男人的。說實話很好奇,又覺得那麼私密的地方不能隨意參觀,怕看見了要叫她負責。
皇帝支起身卸了外面袍子,底下褻褲脫起來也毫不猶豫,素以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已經收拾完站在她面前了。她呆呆看他那處,這個……就是上回伺候過的龍根啊!終於見了面,他昂首挺立著,威風凜凜。形狀不大好形容,的確像個擀麵杖,但是色澤很漂亮。她羞得沒處躲,也就順嘴一說,萬歲爺還當真呢,男人果然不要臉!
皇帝登上龍chuáng重又靠過來,實在是憋得痛苦至極,她又不叫他碰,這日子真沒法過了。她脾氣那麼犟,說不願意侍寢,他也不好qiáng迫她。只能可憐兮兮的拉她的手,“來和他打個招呼吧!”
到底頭回照面,大眼瞪小眼有點難堪。素以的手包裹上去,照著上次的經驗給他疏解。皇帝臉上出現了暢快的神qíng,她伺候得很周到,這麼聰明人兒,上下都照顧到了。
“萬歲爺,這樣成不成?”
他嗯了聲,“不錯。”
只要他高興,她就更盡心了。皇帝睜開眼覷她,她忙活的當口還不忘細細的觀察。他有點害羞,好在那地方經得住推敲,倒也很坦dàng。
“你覺得他怎麼樣?”他厚著臉皮問她,她的看法很重要。
素以結結巴巴的說,“很好……好玩,是個有骨氣的……硬傢伙。”
皇帝嘴角一抽,這也算是對他的褒獎。但是以後怎麼辦,他簡直不敢想像。難道和她的手槓上了?他忍不住去撫她的胸,兩個人真就只差最後一步,可這步比跨天塹還難。
來回時候長了難免力道失衡,皇帝輕蹙著眉,蘇麻裡帶了點鈍痛,有另一種刺激的感受。顛顛dàngdàng把他撂得很高,越來越高……他終於緩緩長出一口氣。她托著“huáng河之水”的表qíng很有意思,皇帝笑得無力。如果敦倫一定能受孕吧?現在這樣,白糟蹋了。
☆、第70章
轉眼到了大年下,宮裡各處張燈結彩,備著辭舊迎新了。新年新氣象,連綿的雨雪終於過去了,到了年底是大好晴天,久違的太陽當頭照下來,冷作冷,西北風裡也能感到一絲溫暖。
萬歲爺說到做到,真的設了個傳書的太監,專管他們之間的信件往來。書信也實在是多,基本一個時辰能收到兩封,全是甜膩膩的私房話,還bī著她必須回信。於是一本白摺很快就用完了,越積越多無處堆放,皇帝在乾清宮的書架後面專設了一個柜子,用來存這些qíng書的檔,鑰匙掛在他的七事裡,由他親自保管。
瓊珠走後原本不打算再設司衾的,後來怕樹大招風,便又從尚寢局挑了個出來。新上任的宮女叫慧秀,十六七歲年紀,人如其名,說話辦事討人喜歡,確實是個秀外慧中的姑娘。御前的女官品級都是一樣的,但是她見了那貞和素以還是管她們叫姑姑。不把自己抬得太高,遇事能捧別人,這樣的女孩兒很難得。養心殿終於有了謙讓互敬的氛圍,大家盡著心辦差,和和睦睦相處,就算是伴著君,也不需要窩裡鬥,整天提防誰了。
年三十要掛年畫,各宮歸各宮,素以她們不管別處的,只管伺候養心殿。拿楊柳青的版子印畫,再自己動手填繪上色。印得最多的是門神,看守門戶全靠他。然後就是胖娃娃抱魚、福祿壽三星,還有迎chūn接福的童子chūn牛圖。
這裡調了彩忙著上色,傳書的太監鴻雁兒又打簾進來了,腦袋往八仙桌上一探,“喲,手藝真不賴,能拿到天橋上換半碗棒子麵。”
那貞笑著應,“可不,也不瞧是誰勾的線!提起天橋,據說現在出了個叫西洋鏡的玩意兒。四四方方的大匣子,三面鑿眼兒。湊在上頭能看見各種各樣的西湖景,還會動,是不是?”
鴻雁兒哦了聲,“你是說拉洋片兒啊!哪是會動呀,買賣人後邊有搖靶兒,畫片貼在軲轆上,跟汲水似的,一搖軲轆就轉,畫片不就跟著換嘛!西湖景是最沒看頭的,好看的東西你們沒見識過。”他賊頭賊腦的笑,“我在造辦處那會兒跟師傅出過宮,花一個大子兒看十張片子,裡頭就有孫悟空三打白骨jīng。咳,怎麼個打法呢……脫光了打。打得蓬頭垢面,金箍棒都不要了。甩膀子摔跤,ròu山疊ròu山,那叫一個好看!”
姑娘們面面相覷,《西遊記》改套路了,孫悟空還和白骨jīng不清不楚呢!素以提筆在金漆里蘸了蘸,料著鴻雁兒來九成又是帶著聖諭的。雖說萬歲爺面上提拔他做司禮太監,可這麼兩頭跑法,遲早要叫人發現。再說取什麼名字不好,叫鴻雁。鴻雁除了傳qíng還有什麼?萬歲爺有時候也顧前不顧後,一遇著感qíng問題就晃神。
“今兒晚上團圓飯,宮裡主兒們都上乾清宮吃素餃子去,老佛爺也過那邊,下半晌就要準備上了。”鴻雁兒坐在二板凳上烤火,“內務府叫領新袍子,我還沒去,你們的呢?”
慧秀說,“我們的早領了,chūn綢絲棉的。我沒上御前不知道,原來女官過節能穿紫紅,先頭局子裡的姑姑都沒這麼打扮的,真新鮮。”
年輕姑娘愛穿紅,進了宮規矩多,大紅大綠輪不著奴才,一年到頭的醬色老綠,連滾邊都只能用青緞子。那貞笑了笑,“局子裡不算什麼,肩上扛品階也不成。只有御前的才有資格,這是獨一份的尊榮。”
慧秀邊刮漿糊邊道,“出來的時候局子裡人都說我福氣好,我以前真不知道什麼叫福氣。家裡六個姊妹我行三,爹不親媽不愛的。這回要知道我在養心殿伺候,回家得當我奶奶神供著。”
大家都笑,御前走一圈,就是個掃地的,將來出去也高人一頭。
素以問那貞,“大婚定日子沒有?什麼時候家去?”
那貞舉著年畫往值房門上貼,應道,“五月里辦事,這是我在宮裡過的最後一個chūn節了,jiāo了二月就出去備嫁。”
“那敢qíng好,出去就是貝子福晉,您可算是熬出頭了。”鴻雁兒眯著小眼睛奉承,“將來再見面,別忘了咱們。”嘴裡說,手上也沒閒著,把提了漿的哼哈二將往她和慧秀手上遞,“這是前邊養心門上的吧?給,趕緊貼去吧!”
那兩個人被他打發出門了,素以瞧他一眼道,“有信兒?”
鴻雁兒從懷裡掏出摺子往上敬獻,“耽擱半天,主子該著急了。”
素以接過來看,沒寫其他話,單附了首歪詩曰:日出東南隅,照我萃賞樓。念爾qíng切切,能邀雙游否?
要帶她上萃賞樓看雪後初晴?點子不錯,風險太大。再說今兒年三十,各宮主兒都備著吃乾清宮的年夜飯,互相走動也勤快。別的倒沒什麼,萬一路上遇見幾個,一通打招呼請安,不也麻煩嘛!
她把摺子合起來jiāo還回去,鴻雁兒瞧她沒回信,繃著弦提醒她,“主子等著呢,姑姑不寫點什麼?”
她想了想,不回的確不好,禮尚往來嘛,於是翻折寫了個慎字。
鴻雁兒顛顛的去了,她站在桌前有點發愣。今天一早到現在,心裡總懸得慌,像是要出什麼事兒。中晌吃冬筍燴糟鴨子熱鍋,燉得那麼爛的骨ròu,居然能把筷子cha斷了,叫她一陣心悸。大概是個不好的預兆。她想起來,宮宴太皇太后也要出席的,別人好應付,這老太太可是難纏的閻王爺。她沒得罪她,不就是長得像皇太后嘛,犯了大忌似的。就為這,拼了命的算計她,不坑死她誓不罷休。虧這老太太吃齋念佛,這麼大把年紀戾氣那麼重,那些大悲咒都白念了。還要把她送給大喇嘛,她的心是什麼做的?不知道大喇嘛是為什麼出家嗎?上輩里反了太上皇,這輩里再得罪皇帝,她口口聲聲為大喇嘛,會不知道這樣可能反而害了他?
歸根結底就是要把她解決掉,哪裡真管孫子死活。人淬鍊到這份上,越老想得越開,惜命卻不惜福,老糊塗了。其實要打發她很簡單,直接發懿旨叫放出宮不就行了,犯不上那麼大費周章。只是以前她可以走得頭都不回,現在不是了,這紫禁城裡有了她的牽掛,縱然要離開,也少不得一番傷懷。
所幸今天的晚宴用不著她伺候,她安安穩穩躲在養心殿裡,把每間屋子的薰香都換一遍。換到三希堂時眼梢瞥見個人影,還沒回頭,那人就從後面擁了上來。淡淡的沉水,溫暖的語氣,他說,“請不動你,朕只好親自來訪。慎什麼?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