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還要忙,她知道他所謂的忙是什麼。她看見他額上沁出汗來,從枕下抽出手絹給她擦了擦。被窩裡熱氣騰騰,先前熏過的香愈發濃烈,一有動作便隨著熱làng翻卷而出。他覆在她身上,她覺得安心,就這樣吧,不管他要做什麼。經過了那麼多事,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停下歇一歇。以後會怎麼樣,她不知道,只知道目前的一切是可以抓住的。
她很愛他,希望可以常伴他左右,因為除了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供她棲息了。她記得rǔ娘以前同她說過的話,要有個小皇子,有了孩子就有依靠了。即便色衰愛弛,孩子永遠是她的,不用擔心被誰奪走。
他置身在她腿間,她緊緊擁抱他,“官家,你愛我麼?”
他閉上酸澀的眼睛,“你不知道麼?我愛你,愛到常常忘了自己。”
她仰起脖子吻他,雙手順著他身側的線條下滑,落在他的腰臀上。往下帶,無聲地邀約,他沉聲進入,她痛得蜷起了十趾。
他有些續不上來氣,那是種難以描繪的快樂,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可是她臉上表qíng痛苦,他只得勉qiáng停住。感覺她在抽搐,他連腦子都停工了,低低叫她的名字,反覆親吻她,“痛得厲害?”
她哽咽不止,委屈地點點頭。他想過要放棄,可是又留戀,捨不得脫離。到底還是本能占了上風,他有限的知識安撫她,“聽說女人第一次都是這樣,第二次就好了,不信過會兒再試一次。”
她相信他,硬著頭皮說好,“要輕輕的。”
他答應她,愈發地深入,終於一鼓作氣衝破壁壘,然後吻住她,把她的尖叫吞沒。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第一次難免蠢相。她痛得不能自抑,感覺自己被劈開了,那種痛觸不到,在身體的最深處。她眼淚汪汪扣著他的肩頭問,“已經好了麼?官家種了孩子在我肚子裡了?”
他回答得有些彆扭,“好像還差一點。”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有孩子了,他知道她是缺乏安全感,總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哀傷。
她橫下心說:“那快些吧,我不怕疼。”
他也想給她孩子,他們都迫切需要一個紐帶來鞏固他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不能給她誤導,他愛憐地吻她,“沒有孩子也不怕,我會陪著你。現在的種種,不單是為孩子,更是為自己。我們相愛,相愛才會做這種事。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活著,便是彼此最親密的人,懂麼?”
她懂得,也是害怕失去他,才想留下自己的孩子。她摟住他的脖頸,哭著說:“我們永遠不分開了,好不好?”
他說好,徐徐抽離,重重深入。
她一直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沒有bī得太緊,她是從容和緩的,甚至吃些虧,也不聲不響地自我消化。她像chūn水入河,融化堅冰。再凌厲的攻勢都可以包容。漸漸有婉轉的鶯啼傾瀉而出,他受了鼓勵,想來她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
她被顛得分不清方向,有時候做一件事並不在事件本身,只在背後的意義。他覺得她應該是快樂的,那麼她就是快樂的。起先痛得劇烈,慢慢疼痛後退,有種嶄新的體驗。她聽見自己不可遏止的低吟,什麼都不願去想了,過了今夜沒有明天也罷了。淚眼朦朧里看見他的臉,臉上有沉醉和狂喜,她覺得滿足,一遍遍摩挲他汗濕的背,把他抱得更緊。每一次撞擊都是激烈的,力量驚人。她躬起身迎接他,迷亂地喊他的名字,他不回應,疾風驟雨式的奔襲。終於到了極致,耳中嗡嗡作響,像一星微茫躍上半空,在黑夜裡開出了絢爛的花。
夜沉沉,人也昏沉沉。他把她移過來,移到自己臂彎里,滿足而慶幸,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喃喃喚她娘子。
她嗯了聲,纖細的手臂抬起來,搭在他腰畔,“剛才說過的話不要忘記,我們是真夫妻了,要做世上最親密的人。”她臉上還有淡淡的紅暈,現在看著他,變得有些難為qíng了。低下頭,把臉貼在他胸膛上。
他不知道要怎樣努力,才能讓她變回最初時的樣子。是他保護不周,才讓她一個人陷入僵局。她就像一個被磕出裂紋的美人觚,儘管形態依舊美好,喪失的東西卻已經很難挽回了。到了今天這步,對兩個人都是一種遺憾,她的純真美好曾經那樣動人,以後jīng心培養,但願還能尋回來。他捧起她的臉,從額頭開始親吻,“今天是個新開始,我們從這刻長大。我曾經做得不夠,讓你經歷那麼多的艱難和不幸,我不配為人夫。還記得延福宮麼?記得那天的滿樹繁花麼?我們肩並著肩回禁庭,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幸福。可惜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太平,把一切都打亂了。你做針線,裁衣裳,花紋應當對接的是麼?那我們就來試試,把那天之後的日子都裁掉,就當我們今早剛從延福宮回來,我處置了政務,回房同你在一起,這樣好不好?”
她想了想,臉上露出希翼的神色,“真的這樣多好,我們從來沒有爭吵,也沒有分別過。”她漸漸有了嬌憨的神氣,撅著嘴說,“郎君疼我愛我,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久違的語氣,險些讓他濕了眼眶。他莫名歡喜起來,鼓勵式地說:“就是這樣,我們一直恩愛,沒有吵過架,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傷害,你還是原來的你。”
他的眼睛裡有奇幻的光,可以構建出一個無害的世界。她要把以前不好的記憶都忘了,從現在開始。她心裡逐漸平靜下來,掰著指頭細數,“rǔ娘、阿茸、金姑子和佛哥,她們都回綏國去了。崔先生娶了新娘子,辭官歸故里了。我一個人在禁中,我哪裡都不去,因為我的郎君在這裡。”
她的樣子令他心酸,她在努力遺忘,眉心漸漸舒展開,眼睛明亮,像天上的星星。
他只有不停吻她,“好穠華,我的好皇后。看這柔儀殿,它是福寧宮的一部分,以前從來沒有后妃入住。你以後就在這裡,禁庭再大,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去紫宸殿視朝,去垂拱殿聽政,然後回家來,家裡有你等著我,我們像普通夫妻一樣朝夕相對。”他想了想,自己笑起來,“這樣真的很好,連先帝都沒有做過的事,我做到了。把女人留在前朝,大概會被諫官的口水淹死,但是我不怕,我掙這個帝位,不是為了找人來管束我。誰敢多嘴,我就將他投入大獄,反正沒人能分開我們。”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皇后的頭銜對她來說也不重要了。她含淚看著他,“官家說話算話。”
他點點頭,“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許外人靠近柔儀殿。你在這裡安安心心的,待我大功告成,一定恢復你皇后的位分。”他說著,怕勾起她故國的記憶,忙把手挪下去,放在她光緻緻的小腹上,“快快與朕懷個太子,朕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後了。”
她也跟著一道摸,“快些懷太子……也許已經懷上了,rǔ娘說圓了房就會有孩子的,等上十個月就可以了。”
他說不是,“有時候運氣不好,不能一箭中的,要多試幾次。”
她飛紅了臉,“你很懂麼?我看還是招醫官問一問的好。”
問什麼?問幾次才能懷上孩子麼?他遲疑道:“這種事,宣揚出去要被人笑話的。我們關起門來自己研究,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其實他是當她傻,哄她吧?她轉過身去恥笑他,謊話說起來一本正經,什麼人!
他見她背對著他,很快追了上來,“皇后怎麼了?我說錯了麼?”
她說沒有,“我有些困了。”
他撩起帳幔看案頭,快子時了,她今天受累,是該休息了。可他依舊定不下心來,她在他身邊,燈火下窄窄的背脊擁雪一樣。他qíng不自禁撫上去,她咕噥一聲,他忙道:“你睡吧,我給你焐著,別著涼。”
焐著手就要四處亂摸麼?穠華的確有些困了,但他鬧得厲害,實在叫人無可奈何。她怨懟地叫聲官家,他嗯了聲,那鼻音糯軟,簡直能化人筋骨。然後把她翻過來,牽引她的手往下,滾燙一片,忽然跳進了她掌心裡。
“皇后……”他動了動身子,滿腔幽怨。
她找見了新玩具似的,兩手合起來,心不在焉地敷衍他,“官家怎麼了?”
他氣喘吁吁,“我是不是太不體貼了?”
新磨的刀,初試鋒芒,大抵都難脫這種慣xing。他食髓知味,等明晚,似乎已經等不及了。正是年輕的時候,有無窮無盡的jīng力,纏起人來也沒完沒了。她半夢半醒的樣子,低聲道:“官家是最體貼的郎君。”
她這麼說,他反倒頓下來了。她太不容易了,心裡的苦沒處訴說,自己還要這樣痴纏,真把她累垮了,後悔都來不及。罷了,來日方長。他重新把她圈進懷裡掖好被子,聽窗外寒風呼嘯一整夜,到次日五更方漸漸止住了。
廢后重新回宮,朝野震驚。會引起多大的反響,不說也能估猜到。眾臣力諫,“陛下金口玉言,廢黜李後早已經昭告天下,如今出爾反爾,詔書豈不成了一紙空談?望陛下三思,切不可色令智昏。現正值兩國jiāo戰之時,李後乃綏國公主,焉知她對官家不心存嫉恨?若一念起,做出對陛下不利的舉動,到時恐怕追悔莫及。”
他抬手道:“朕與皇后qíng深意篤,初初廢她,是因她管教宮人不嚴,受了遷怒。如今事qíng過去了一個多月,朕左思右想,難以釋懷。前幾日有人劫持她,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諸位宰執大概也都知悉了。朕不諱言,皇后在外朕心難安,還是接回大內,朕才可一心一意處理戰局。”
那些諫官自然窮追不捨,“陛下乃是天子,與村夫野老不同。臣等聽聞初一日,李後曾大鬧軍頭司,犯上作亂,對官家大不敬,論法當問罪賜死。官家念及舊qíng,是官家寬宏,但失了天威,已是一樁笑談。初九日李後遭人挾持,雖是廢后,畢竟曾母儀天下。李後若有氣節,當以死證其清白,官家卻再將人接入宮中,如何堵天下悠悠眾口?”
他聽了惱火,厲聲道:“皇后遭劫,是禁軍失職,她何罪之有?眾卿家中都有妻小,莫非遭了難,便要她們以死明志麼?皇后清白,朕最知道,卿等只需議國事,朕後宮之事,就不勞眾位cao心了。”
今上已有慍色,奈何諫官緊bī不舍,耽耽看著他道:“天子家事便是國事,臣等如何議不得?眼下正值內憂外患之時,陛下是有道明君,莫學前朝廢帝,將戰事視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