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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你還怕我麼?”
她溫熱的鼻息拂在他頸上,語調滿有些委屈,“有時候還是會,你一生氣,我就害怕。”
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你為什麼要惹我生氣呢,你乖乖的多好,我捨不得對你發火。”
她頓了下才道:“我也有我的想法。”
都是意氣用事的想法,他腹誹,忽然感覺到她的心跳,在那豐腴的胸房底下,通通地,跳得趕咐。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慌亂里去尋她的嘴唇,她仰起頭附和他。她的默許給他壯了膽,他解開她寢衣的系帶,她紅著臉低聲喚他,“官家……”
“我不是官家,我是你郎君。”
他控制著顫抖的手,儘量裝得老練,可是兩個門外漢,似乎都不怎麼有天賦。她含羞看他,他眼裡煙雨迷濛,望也望不到底。好不容易坦呈相見了,互看彼此的身體,居然引來她的捂臉哀嚎:“官家好難看!”
他氣結,“哪裡難看了?”
雖然她不待見他,但是她在他眼裡卻很美。和畫冊上不一樣,不是那種死板的,是活色生香。他無從下手,還得從吻開始。一吻她就恍惚了,再聽不見她對他身體的不屑了。
唇齒相依,然後覆上去,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慄。他吻她的耳垂,她縮起來,姿態妖嬈可愛。渾渾噩噩,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這一步,接下去怎麼樣,也說不清楚。
她畏首畏尾,他如墜雲霧,邊上沒有人引導,一切都靠本能。今上覺得自己的領悟力還是不錯的,他也照著設想的那樣去辦了,誰知她失聲尖叫起來,他嚇得頓住了,怔怔撐起身問:“怎麼了?”
她憋得臉通紅,顫聲說痛,“你到底會不會?可是哪裡出了錯?”
他急得滿頭大汗,“都是照著書上寫的做……怎麼會出錯呢!”
她含淚問他,“是不是書上寫錯了?”
他為難地看她,“你要是不反對,咱們再試一次?”
箭在弦上,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中途沒法停下來。她咬著唇想了想,點頭說好,“就再試一次。”
又是全套的,章程不能亂,得從頭開始。慌手慌腳地試探,接觸。起先都還好,她也以為這次應該能成功的,可是到了最後,簡直叫人生不如死。偷眼瞧他,大概也不好過吧,濃眉緊鎖,打仗一樣。她覺得他挺不容易的,心想再咬牙忍忍罷,可是他卻頓住了,低低一聲吟哦,然後癱下來,沒有了動靜。
☆、第46章
這次的失敗,導致其後三天他都不敢正視她。
穠華不太懂這些,以為差不多已經成事了,可惜沒有。那天他兵敗如山倒,在她肩頭看了又看,宮砂還在那裡,紅得刺眼。他有點傷心,臨走再三囑咐,千萬不能同苗內人提起,穠華慡快地答應了。閨房裡的事,她自然不會樣樣問chūn渥,畢竟有點不好意思。何況關係到今上的體面,她就算不能理解,也只能憋在心裡。
有時候坐在鏡前,使勁在宮砂上搓,錯得皮ròu發燙,那點嫣紅還是在。chūn渥見了忙制止她,一面給她攏衣裳,一面道:“小祖宗,這個東西不能亂動,要是沒了,可是要出事的。”
她並著雙腳,懶洋洋伸進日光里,“沒了就沒了吧,省得看著糟心。”
chūn渥收拾梳妝檯上零散的首飾,隨口道:“樣樣可以胡來,這個不能夠。不能小看了它,它是女人的貞潔,它在,男人敬重你。若不在了,話就說不清楚了。不過似乎只有我們大綏有這個習慣,鉞國和烏戎都不興這套。他們的女人能改嫁,多者可達四五次。”
她大為驚訝,“可以有四五個丈夫麼?”
chūn渥點了點頭,“都是和離或喪夫的,可是不管嫁了幾個,最後惦記的還是原配。”見她懵懂的樣子,笑道,“不明白麼?相親看上的人,總是誠誠心心要同他過好日子的。雖說再醮允許,但從一而終更圓滿。到底嫁得多,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她默默聽著,側過身子半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盤弄革帶上的小綬。chūn渥看她一眼,實在覺得惆悵,“你與官家同chuáng共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婚那日做假,太后以為你們早就圓了房,不見你肚子有動靜,到時候恐有不滿。你自己要好好打算打算,你不是孩子了。既已經為人妻,該盡的職責還是要盡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非拖得朝中諫官出來說話麼?”
她簡直冤枉,哀聲道:“這個怎麼能怪我呢……”一想不對,趕緊剎住了。
chūn渥愣了下,明白過來了,“那……還是要看大夫的。皇嗣是國之根基,萬不可諱疾忌醫。”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連連擺手,忙岔開了話題,整了整鈿釵禮衣,讓chūn渥給她看髻上的十二鈿戴得周正不周正,絮絮道,“今日宣德門上舍酒,宮中釀的新酒都運過去了罷?官家讓我露個面就回來,倒要費這麼大的工夫梳妝。”
大鉞的傳統和綏稍有不同,中秋賞花賞月在舍酒之後,宮廷也講究與民同樂。皇后舍酒並不是誰都能來沾福氣的,需得是各家的女眷,捧上瓦罐,在宣德門外排上上長長的隊伍,一個一個輪流著來。舍酒一般從申時到酉時,不過走個形式,皇后卸了肩jiāo由嬪妃們,嬪妃們卸了肩,便由宮人內侍接手。
看天色差不多了,徐尚宮進來請她動身,從慶寧宮到宣德門,要穿過前朝浩浩的殿宇,步行過去走了將近一刻。今日是盛裝,皇后的鈿釵禮衣略遜於褘衣和鞠衣,一般在會宴賓客時穿著。舍酒打扮得這樣莊重,是將百姓當上賓,用意頗深。只是妝點有些繁複,大帶雙佩,走起來一路啷啷作響。
從宣右門出去,過左銀台門,往南筆直一條甬道直通長慶門,再過九丈寬的天街,外面就是宣德門。宣德門是整個內城的正門,左右兩闕巍峨聳立,人在樓下向上仰望,會生出一種渺小卑微的心理來。穠華到那裡時,後省已經擺開了排場,巨大的帷幕遮天蔽日,像個擴充後的步障。等候舍酒的人聚了很多,都是為了一睹皇后的風采。她在月台上現身,人群便隱隱騷動起來。
鈞容直奏起了禮樂,皇后執竹端子,牽袖從瓮中舀起酒,jiāo給面前的內侍轉呈。這樣做是為確保皇后的安全,畢竟面對面站著,誰也不知道來者何人,萬一有個好歹,連補救都趕不及。
一切有條不紊,穠華面帶微笑,舉手投足時時自省。人來了又去了,她舀酒遞給身邊的huáng門,一抬眼,見兩掖侍立的內侍堆里多出個人來,穿著圓領袍,帶著幞頭,然而眉眼太熟悉,分明是雲觀。
她的笑容凝固住了,恰好後面大聲的喧譁起來,兩個農婦因為先來後到的問題起了矛盾,扯著嗓門相互謾罵,到後來便不管不顧地撕扯起來。
眾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皇后駕前大聲喧譁是為大不敬,她料著是他使的手段,聲東擊西。他淡淡一笑,略使了個眼色,朝她這裡走了過來。她躲不開,只得把竹筒jiāo給賢妃主持。勉力自持,囑咐別為難百姓,回身看了眼,引他往左掖門上去。
chūn渥一直隨身侍候她,待看清了來人,頓時嚇白了臉。穠華在她手上用力一壓,讓她在外守著,自己帶雲觀入內,才踏進門,他從後面擁了上來。
“好幾日沒見,我想你了。”他在她耳旁輕輕說,“秋社回宮後,他尋你麻煩了麼?”
他抱著她,居然叫她感覺不適。嘴裡應著沒有,不動聲色掙了出來,“這麼問,難道是被他發現了?”
他是敏感的人,能從她的一言一行里品出味道來。牴觸和他親近麼?他輕吁了口氣,“那日分手後我出城,半道上殺出一伙人來,雖都是糙莽打扮,可我料想是他派來的。他要殺我不是一日兩日了,一旦發現行蹤,定會取我的xing命。”
她心裡發緊,捏著手絹道:“何見得一定是他呢,這兩日他同我相處,並沒有透露出什麼來,是不是遇上了qiáng人想要劫你?”
他搖搖頭,人挨在西窗後,光線朦朧,臉孔也yīn晴不定。他說:“那群人是兩司的,身手在那裡,騙不了人。”
如果今上真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他今天來豈不是很危險麼?她悄悄往外看,低聲道:“你不該來的,倘或落進他手裡就全完了。你快走吧,別叫人發現。”
他卻不動,只說:“我今天一定要來一趟,因為我心裡越來越沒底,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她回過頭看他,他眼裡悽惻,她心頭牽扯起來,遲疑了下問:“怎麼了?可是遇見了什麼事?”
他背靠著牆,打量她,仔仔細細地,一處都捨不得落下。探過去,把她的手合在掌中,吶吶道:“我想奪回江山,不單為我自己,也為當初欠你的那麼多承諾。我是大鉞的儲君,不該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我想報仇,一雪前恥,想把你搶回來,想和你在一起。我聽阿姐說,你和重元的感qíng很好,我有些擔心,怕你動搖了,向他那頭倒戈,所以今天冒再大的風險,也要來見你一面……我如今只有你,你知道麼?若是連你也背棄我,我活著就沒有意義了。”
她聽他哀懇的話,只覺得愧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以面對他。怎麼同他說她愛上了殷得意?讓他知道豈不被她氣死麼!眼前這張臉她牽掛了十年,可是失而復得時,她卻變心了。
她說不出口,考慮再三囁嚅道:“你別胡思亂想,我怎麼會背棄你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待你就像自己的家人。但是這回你的計劃實在太危險了,我怕你有閃失……”
他微笑著打斷她的話,“我落地就註定了一生的命運,不是我想安逸就能夠安逸的。這朝中有元老重臣,也有反對重元當政的,只要把這些人集結起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同他較量。我有把握,並且已經在籌劃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實行。只是到最後,恐怕要你幫我一個忙。”
她惶惶看著他,要她幫忙,這個忙不是那麼簡單的,也許會置今上於死地。她心裡掙扎,左右為難。他看出她的猶豫來,暗暗有些心驚,扶住她的肩道:“穠華,你可是有什麼難處?”
她凝眉搖頭,“我只想勸你放棄,可是不知你願不願意聽我的。雲觀,我先前一直以為你死了,我心裡多難過,你大概沒法設想。現在你回來了,對我來說,是老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你不要再去同他對抗了,他的根基你最清楚,不是幾個朝臣就能扳倒的。你同他斗,我怕你最後會受到傷害,甚至真的死在他手裡。”她上前幾步,攥緊他的袖子搖撼,“不要以卵擊石,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過後半輩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