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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遲跪在墓碑前,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再起來時,他眼眶有些發紅,聲音卻很平靜:「奶奶,不用掛念我,安心走吧。」
黑白遺像上的老人眼神沉靜,默然望著他。
姜婪幾人朝墓碑鞠躬,祭奠完畢之後,才離開了墓園。
回去的路上,江遲和椒圖坐在后座,狻猊在坐他們倆中間,坐姿歪歪扭扭,一會在這個身上靠靠,一會兒在那個身上躺躺。
江遲微垂著頭,垂下的髮絲在臉上投映出小片陰影,叫人看不分明表情。
狻猊還以為他哭鼻子了,連忙扭著頭去看他,尾巴有點不知所措地一擺一擺:「你別哭啊。」
椒圖聞言也關切地轉過頭看他。
「我沒哭。」江遲抬起頭,眼眶雖然還殘留著淺淺的紅,卻並沒有流眼淚。
他嘗試著扯動嘴角,露出個明顯生澀的笑容。
這是他第一次笑。
大約是太少做出這樣的表情,這笑容轉瞬即逝,江遲很快又恢復了平日裡習慣性的面無表情,只是濃密的眼睫朝下垂著,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良久,姜婪聽見他說:「奶奶不在了,我們的合同……還作數嗎?」
當初姜婪說服他將李阿婆送去醫院治療時便說過,李阿婆的治療費他出,而江遲則給狻猊椒圖當玩伴,兼承包家裡的家務。
但實際上,這些日子住在姜婪家,除了陪玩,江遲並沒有太多機會做家務。
剛開始是他不懂,沒想過怎麼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以為簽了合同就算數。但在姜婪家住了一個星期,他接觸到了許多從前無法接觸的東西,他像一塊海綿,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外面的訊息。吸收的越多,他就越明白,當時姜婪說的話多半是哄他的。
之前奶奶要住院治病,他還能厚著臉皮假裝不知道。
但現在奶奶已經走了,後事也有了妥善安排。江遲才終於問出了一直藏在心裡的話。
還沒說出口時他緊張萬分,但真正說出來後,他便平靜了。
他都打算好了,如果合同不算數了,他就回以前的小棚子去。
江遲下意識摩挲著藏在腰間的小布袋,那裡面是放著的是他給奶奶治病攢的兩百多塊錢,之前沒有用上,省著點用,應該也夠支撐一陣子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找點事情做,把這段時間花的錢還給姜婪。
只是一想到要離開,內心深處便泛起絲絲縷縷的不舍。
不是捨不得這些天的好吃好穿,是捨不得那種暖洋洋的溫暖感覺。這是他從前很少得到的,於是便萬分眷戀。
他沒抱太多期望地垂頭等著姜婪的答案。
姜婪也果然說:「不作數了。」
他眼睫一顫,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規矩擱在膝蓋上的手指下意識蜷了蜷,江遲艱澀地說:「醫藥費我會——」
「我打算跟局裡正式收養你,你願意嗎?」
姜婪和他同時開口,江遲沒說完的話便一頓,詫異地抬頭看他。
「不願意也來不及了。」姜婪又笑眯眯補充了一句。
江遲緩緩抿起唇,黑漆漆的眼睛裡亮起一簇一簇的光,他小聲地「嗯」了一聲。
心裡無數雀躍歡喜炸開。
只是沒等他安靜高興兩分鐘,狻猊已經竄上了他的肩膀,他立起身體,像模像樣地在他頭頂拍了拍,肅容道:「我們家又多了一口人,以後要改口叫哥哥,知道嗎?」
江遲看著他胖嘟嘟、圓鼓鼓、毛茸茸的臉,「哥哥」兩個字怎麼都喊不出口。
狻猊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江遲憋紅了臉,才喊出來一聲。
狻猊揚眉吐氣,扭頭對椒圖說:「江遲以後就是老十了!」
椒圖點頭,溫聲細氣地說:「要告訴大哥和四哥這個好消息。」
龍宮添人可是大喜事!
狻猊一拍爪子,嘿嘿奸笑兩聲:「又有理由讓四哥打錢了。」
應嶠:?
他扭頭看姜婪:「你們家這麼多兄弟?九個?」
他微微擰著眉,更了一下自己對獅族的認知。雖然知道獅族能生,但是九個兄弟也過於多了點。
一想到將來見家長,姜婪的八個兄弟團團將他圍著你問一句我問一句的場面,他就覺得要窒息了。
easy模式忽然就切成了hard模式。
還不帶打招呼的。
這種小兒科問題姜婪已經完全不會心虛了,他眼也不眨地隨口編:「都是堂兄弟,我父親的兄弟多。而且也不全是獅族的,還有跟別族通婚的。」
他還舉了個例子:「比如九九就是。」
應嶠面色沉穩地應了一聲,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開始慌了。
心想還好不是親的。
但是堂兄弟這麼多也有點愁人。
應嶠第一次感覺了到了自家的種族劣勢,怎麼就沒多幾個兄弟呢?好歹日後能派上點用場。
果然是龍到用時方恨少。
***
進入七月後,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唯有偶爾陡至的暴雨能沖淡一絲暑氣。
月中的時候,姜婪收到了警方的立案通知書,以及姚順精神鑑定沒有問題,已經被刑事拘留的消息。
據說十三號左右姚順的骨折就已經基本痊癒,精神也很穩定。醫院的精神科醫生給他做了多次檢查和測試,雖然無法解釋姚順為什麼會忽然瘋了,又忽然地痊癒了。但各項檢查結果評估之後,證明他目前的精神狀態確實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