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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身後那座充滿了復古情調的酒店,再不復姜婪剛見時的光鮮和熱鬧,外牆在路燈下顯出斑駁老舊的模樣,內里不見燈光,不聞人聲,只剩下一片死寂。
***
深夜。
陳畫難得失眠了。
白天和狴犴討論項目的落實,還能暫時逃避不去思考這些煩心事。然而在夜深人靜獨處時,他卻再也無法逃避。
自從昨天狴犴一語點醒他後,他就清楚明了地認識到了師兄的反常。
狴犴說得沒錯,哪有人活過了幾千年,經歷了師父和師弟的死亡,性情習慣卻仍然如千年前一般,沒有半點變化呢?
且不說他,就單說他們的師父元黎。元黎將師兄撫養長大,引他入修行之門。對重感情的師兄而言,元黎是如師亦如父的存在。
親如父子的關係,在師兄被元黎困在山洞欲殺之時;在師兄發現元黎身死、草廬被毀之時,不可能就這麼平平靜靜地接受現實,然後從此隱居深山養傷。
師兄重感情,所以他絕不可能這麼輕飄飄沒有半點掙扎地就放下了。
更不可能在千年後和他重逢時,沒有半點波瀾地提及往事。
從他們相逢開始,師兄便在做戲騙他,他展現出來的模樣,也是他心裡最熟悉最期望的模樣。
又或者說,其實連他們千年後的相逢,也是局中一環。
師兄演得毫無破綻,但偏偏太過完美就是他最大的破綻。
若不是狴犴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可能還因為燈下黑,對師兄越來越信任。
而那個時候,師兄會利用他做什麼呢?
陳畫抬手捂住眼睛良久,在黑暗中露出個難看至極的笑。
正如師兄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師兄。
因為對彼此太過了解,他想欺騙自己如今這個並不是真正的師兄,其實真正的師兄早就死了都做不到。
那麼多的舊事,只有他們師兄弟間才會知曉。
這就是如假包換的印玄沒錯。
陳畫心中煩躁,半坐起身靠在床頭看窗外的月光。鬱氣堵在胸口,讓他時時刻刻都想衝到隔壁去質問印玄。
問問他為什麼要設局騙他,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他不能。
他長長嘆出一口氣,在微信通訊錄里翻了半晌,發現除了應嶠之外,竟然連個可以深夜傾訴的人都沒有。
這種丟臉的事說給應嶠聽,狗幣絕對會無情嘲笑他。
陳畫在通訊錄里來回翻找半晌,最後試探著給狴犴發了消息。
狴犴秒回了消息。
大約是沒有面對面的表情和語氣加成,單純的文字消息看起來,竟然還有點溫柔。
深夜時總是更容易脆弱,陳畫忍不住就把師兄的事告訴了他。
只是還沒等狴犴回復,他忽然聽到隔壁師兄的房間裡傳來極細微的動靜。他下意識屏息凝神,裝作睡著了的模樣。
屋裡沒有腳步聲,但印玄的氣息卻停在了他的房門前。不多時,一股淡淡青煙便順著門縫底下鑽了進來——陳畫認得這青煙,這是一種可使人深眠的迷藥。
當年印玄還曾特意告訴過他,這種迷藥叫做夢黃粱。是以深海大蜃為材料製成,可使人一夜美夢。
正如他和師兄的故人重逢一般,黃粱一夢,終有醒時。
印玄氣息逐漸走遠,不多時,窗外便傳來掠空之聲。陳畫耐心等了十個數後,方才起身,循著蹤跡跟了上去。
而另一頭,沒想到陳畫會主動說起他和師兄二三事的狴犴,正在抓耳撓腮地想詞安慰。
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他一定得好好把握住。
狴犴思索了半晌,又臨時翻了幾本書作參考,終於把長篇大論的安慰話發了過去。
然後便忐忑地等待著。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也過去了。
陳畫那頭杳無音訊。
狴犴:???
他又說錯了什麼嗎?
他把消息仔細看了幾遍,確定自己肯定沒說惹陳畫不高興的話。
問題不在他,那就在陳畫身上。
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狴犴試探著撥了個電話過去,鈴聲響了許久,卻沒有人接聽。
他俊挺的眉毛皺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出門開車去了陳畫小區。
作者有話要說:白游: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你聽見沒有!!
婪崽:嗝~
第162章
陳畫一路循著印玄的蹤跡過去, 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遠遠綴在後面。
印玄兔起鵲落間,灰色道袍寬大的袍袖被夜風吹的鼓漲,如同敏捷的鷂子在暗夜之中穿行, 一刻不停地往郊外行去。看他倉促匆忙的動作, 明顯是出了什麼急事。
兩人一前一後,最終在一家中式酒店附近停下來。
酒店位於函陽區與蔡陽區的交界處, 位置比較偏僻, 整個酒店更是顯得有些陳舊陰森。陳畫看一眼酒店招牌, 只覺得有些眼熟。回憶半晌才愕然想起, 這竟然是網上一直挺有名的一家網紅酒店。
只是酒店實景和網紅宣傳照的區別也太大了一些。要不是陳畫記得名字, 絕對不可能把這家死氣沉沉的老舊酒店和網上的文藝復古酒店聯繫起來。
印玄在酒店不遠處的一座居民樓樓頂藏身, 陳畫不敢靠近,便隔著兩棟樓暗中觀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