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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嶠能感覺到,就在這亂石之中,有一片水域的水流溫度明顯比四周更低。
他眼神微利,借著亂石隱匿身形,悄然前行。
越靠近前方水域,那種寒涼的感覺更明顯,四周的水流亦傳來細微的波動。
不是很明顯的波動,卻被應嶠捕捉到了。他隱匿身形,仿佛融入了這片水域中,而前方三隻禁婆,也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嶙峋亂石堆疊出的一片空間之中,有三隻輕紗批身、長發垂落的禁婆。
它們的身體無疑是完美的,身姿窈窕婀娜,皮膚極白,長發披散在身後,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如果不是水流帶動輕紗,露出下面森森白骨的話,此情此景,倒也有一絲詭譎的美感。
應嶠沒有貿然行動,暗中觀察三隻禁婆。
——警方察覺到這件案子不同尋常後,便層層上報到了妖怪局。在他接下案子之前,已經有人調研過基本情況,根據幾具屍體上的啃食痕跡,推測禁婆不只一隻。
但誰也沒想到,會隨隨便便就能在遜陽湖支流之中看見三隻禁婆。
禁婆生活在南海,大多時候都在南海省一帶活動,它似妖非妖,似鬼非鬼,本是吃了腐屍和怨氣而生出的一種怪物。它們沒有靈智,卻保留著獸類的本能。它們也不是群居動物,據應嶠所知,禁婆是一種極其兇殘的怪物,它們不僅會捕獵活人,在食物緊缺時,還會同族相殘,以同族為食。
如今禁婆忽然出現在江城的河湖之中,甚至還聚集成群,就更顯得奇怪。
應嶠仔細觀察著三隻禁婆,發現這些禁婆雖然都是美人的形態,但卻並不完全相同,甚至還有高低等階的劃分。
比如其中一隻禁婆就顯得弱勢許多,它的脖頸上有十分明顯被折斷過的痕跡,一張美人臉有半邊是腐爛的,相比另外兩隻臉頰完好的禁婆,它就顯得醜陋許多。
那兩隻禁婆似乎在跟它交流,只是它們並不通人語,發出的是類似蛇類嘶嘶聲。
應嶠就見它們說了幾句之後,那隻勢弱的禁婆忽然暴起,長發如扭動水蛇,凌厲地攻向另外兩隻禁婆,看她的樣子,似乎想要逃走。
但另兩隻禁婆卻仿佛並不懼怕它的攻擊,其中一隻抓住它的頭髮抬手一扯,便輕易將它的頭扯了下來,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了碎石堆里。沒了頭顱的禁婆並沒有死,它惡毒瞪著眼睛,目眥欲裂地看著兩個同伴以特定的姿勢繞著它的身體走了兩圈之後,便跪趴下來,一口口啃食起它的血肉。
兩隻禁婆啃食的姿態十分粗魯血腥。黑色的、如同血液的液體在水流中擴散,應嶠甚至聞到了水中的腥臭味。他不適地擰起眉頭,卻到底按捺住了現在就出手的衝動。
這三隻禁婆目前的表現,與他從資料上所知的禁婆習性十分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得留著這兩隻禁婆,看看它們下一步會做什麼。
那兩隻禁婆十分貪婪地將同伴的身體啃食的乾乾淨淨,卻唯有胸腔部分保留完好沒有動過。它們直起身來,擦了擦臉上的污血,其中一隻發出幾聲短促的聲音,尖利的五指便穿透了胸腔——
應嶠注意到被扔在一旁的頭顱,它臉上的神情從惡毒變成了恐懼和痛苦。顯然胸腔是它最脆弱致命的之處。
動手的禁婆從胸腔之中掏出了一顆黑色的心臟,說是心臟也不太準確,那更像是一塊黑色腐肉。那團肉似乎還沒失去活性,正在輕微地蠕動著。而被扔在一邊無人問津的頭顱,在「心臟」被掏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兩隻禁婆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塊腐肉離開。
啃食乾淨的屍體和頭顱扔在亂石堆中沒人再管,應嶠看了一眼大睜著眼的頭顱,有些嫌棄地將之收了起來。
這東西,或許能帶回去給研究所研究研究。
他不緊不慢地綴在了兩隻禁婆後面,跟著它們穿過遜陽湖支流,進入了北遜陽湖的水域範圍。
……
姜婪和陳畫在岸邊等待,一直從下午等到了天黑。
公園裡這時候幾乎已經沒了遊人,只有他們兩人披著夜色等在岸邊。
陳畫並不擔心應嶠,無所事事之下,只能找姜婪聊天。
聊著聊著,話題就自然而然地引到了應龍身上去。
他是知道應嶠多寶貝這個小妖怪的,他和應嶠認識了千餘年,還從未見過這個事兒精對哪個妖族這麼遷就過。現在為了姜婪,不僅甘願隱瞞身份當一個平凡蛇妖,竟然還肯紆尊降貴地接任務了。
要知道應嶠身為江城妖怪局的掛名副局長,這些年來他親自處理過的案子不超過一個手指頭。
不是他懶,是他真對人類沒什麼好感。
陳畫給他打工這些年,兩人不只是僱傭關係,也是深交的朋友。他一直知道應嶠因為庚辰的死,在遷怒於人族。
雖然他嘴上總罵庚辰病的不輕,就是個聖母,但實際上陳畫知道,他是尊敬且喜愛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叔叔的——雖然他嘴上從來不承認庚辰是他的小叔叔,連叫都不肯叫一聲,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現在他為了哄小妖怪,肯放下心裡的芥蒂,其實是所有人都樂見的情況。
陳畫其實有一段時間一度懷疑他想報社,證據都差點找到了,只是顧念著脆弱的友情,才沒有舉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