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邢慕錚走進來,碎兒那句「侯爺來了」才到。這人是越不把自己當外人看了,錢嬌娘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邢慕錚已經換了青袍常服,他走進來,狄清雅起身相迎,如今已經捅破了窗戶紙,她反而不知該如何面對邢慕錚了。
只是邢慕錚倒是臉色一如既往,動作也一如既往,他看也不看清雅,一揮手就叫她下去。
清雅反而鬆了口氣,看了看錢嬌娘便走了。
「你們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
邢慕錚沒問出什麼來也不在意,的目光一直在錢嬌娘的裙子上,錢嬌娘回來就與清雅交心,還未來得及換衣裳。邢慕錚目光炯炯地盯了她半晌,走過去抓她裙上的花,還拿兩手捏了捏。錢嬌娘著實沒料到他來這麼一手,將裙子扯回來。
邢慕錚笑笑,坐在她身邊道:「這不是你近來繡的裙兒?這些花還挺像模像樣。」
什麼叫像模像樣?花不像花還能穿出去麼?
錢嬌娘頗無語,不想搭理他。
「你穿這身……」邢慕錚目光熾熱,張嘴卻欲言又止,好看兩個字堵在喉嚨里卻怎麼也出不來。
錢嬌娘不知邢慕錚心事,問道:「侯爺打算拿清雅怎麼辦?」
邢慕錚清清嗓子,終是把好看兩個字又咽下了,他道:「我瞧她在你病時那緊張勁兒不似作假,單憑她對你這點真心,你們自個兒商量罷,她若想留,便留,若想走,就走。」
錢嬌娘帶了些古怪地瞅他半晌,邢慕錚問:「你瞅我做甚?莫非還以為我對她有意?」
錢嬌娘乾笑兩聲,「這倒也不是。」
邢慕錚冷哼一聲,好似嘀咕了一句這還像樣兒。錢嬌娘想了想,又問道:「那她若是想留……杭相那邊好打發麼?」
瞧他那副架勢就知不好打發,「明兒我帶你去洪哥那兒見一個人。」邢慕錚湊過去,與她耳語兩句,錢嬌娘聽完抬眸盯了他片刻,遲疑點了點頭。
紅絹在門外求見,她是奉了錢嬌娘的命令去叫廚房煮了兩碗面來。錢嬌娘在宴席上被清雅拔高得只吃了幾片青菜葉子,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紅絹將碗面端進來,錢嬌娘一聞著香肚子就咕咕叫了。邢慕錚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錢嬌娘只當沒瞧見,只是耳朵悄悄兒紅了。
邢慕錚指著另一碗麵問:「這是誰的?」
紅絹道:「夫人吩咐給清雅姑娘準備的。」
邢慕錚坐下來拿了銀筷,「叫廚房再煮一碗給她送去,這碗我吃了。」
紅絹忙行禮出去了,錢嬌娘瞪眼瞧這厚臉皮的人果真搶了清雅的面大口大口地吃了,還有臉招呼她,「不是餓了麼,還不快來吃。」
錢嬌娘想想餓死是大,也就不囉嗦坐下來埋頭就吃。夫妻二人才從太子宴上回來,個個像餓死鬼投胎,不出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大碗湯麵,甚至不約而同地把湯都喝了個精光。
邢慕錚看看錢嬌娘的碗,錢嬌娘看看邢慕錚的碗。錢嬌娘乾咳一聲,邢慕錚拿起紅爐上的小銅壺為錢嬌娘倒了杯茶,她盯著黃澄澄的茶水,並未伸手去拿。
「現下吃也吃飽了,咱們是不是該談談條件了?」邢慕錚拿起自己的杯子,吹了吹裡頭的茶梗,慢條斯理地道。
錢嬌娘本來要打個飽嗝的,聞言那嗝都咽回去了。她緩緩拍拍胸口,心提了起來。這廝莫非真要趁這事兒鑽空子了麼?
「什麼條件?」她警惕地看向他。
邢慕錚抬眸瞅她,見她一臉戒備,挑了挑眉,「你這般緊張,是怕我提什麼條件?」
錢嬌娘瞧他眼神古怪,「侯爺肚子裡的墨汁比我喝過的水還要多,我哪裡知道侯爺提什麼條件。」
這是誇他麼,怎麼聽著不對勁兒?邢慕錚擰了眉。
錢嬌娘偷瞄打量他的神情,她真不知邢慕錚想些什麼。難不成他要逼她干那事兒?要她答應沒名沒份跟他?亦或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可是倘若他真拿清雅的事兒來要脅她,她是該假意接受,還是……錢嬌娘正心亂如麻時,卻聽得邢慕錚道:「嬌娘,我要你明日之後的五日裡安份些。」
錢嬌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時還不能聽明白邢慕錚的意思。她眨眨眼,將話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他要她後五日……安份些?她哪一日不安份了?錢嬌娘很想反駁,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眼中閃過狐疑,他難道是……「侯爺這話是何意?」
邢慕錚輕笑,「你自是知道我是何意,我只要你一句準話。」
果然!他是知道了她這些時日背著他的動作,只是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為甚只給她定下一個日子內安份?他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她怎麼越發地看不明白了?錢嬌娘直盯著他,邢慕錚卻表情淡淡看不出破綻。
聽上去像是一個划算的買賣。錢嬌娘思忖再三,區區五日,他能掀起什麼風浪?只用五日就換清雅清靜,又有何不可?
「好,我雖不知侯爺說的是什麼,但我答應便是。」
邢慕錚聽她這般模稜兩可的話竟也滿意了,他點點頭,爽快地道:「那成,明兒就去。」
他應承得這般乾脆錢嬌娘反而愣了,他這就信了?她講的那話兒也可當作啥都不是啊。錢嬌娘不由得問出了口,邢慕錚見她這般傻得可愛,忍了笑意道:「我信你。」
錢嬌娘突然覺著自己犯傻了,她起身往外走,「丑兒呢,怎地一直沒見著他!」
直到錢嬌娘叮噹當的裙鈴遠去,邢慕錚才收回視線輕笑出聲。片刻後,黑眸笑意消散,逐漸染上殺意。
隔日一早,邢慕錚就讓錢嬌娘準備好了去洪泰府上,還把邢平淳也叫上了。錢嬌娘還從沒有大清早的去別人家作客的習慣,只是心想邢慕錚大概想儘快處理清雅的事兒,故而也不多說。錢嬌娘聽阿大說,昨晚似又有人想潛入侯府。
洪府離太子府不遠,路過太子府時清雅道:「昨兒侯爺進來打斷,我竟忘了問了,嬌娘,昨日你與太子……沒事兒罷?」她從未聽說過太子是那等下作之人,是有什麼誤會麼,還是她一直被杭致蒙在鼓裡?
錢嬌娘笑笑,「沒事兒。」是了,她差點都忘了,還有一個腦子有坑的太子。
馬車到了洪府,洪泰攜妻於前廳院外相迎,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引了邢慕錚和錢嬌娘步入正廳。錢嬌娘一抬眼,就見正中上方供奉著威風凜凜的武神,香爐上空邈邈生煙,香爐下方,好似用玉盤供奉著一塊……黑布?
洪泰叫來自己所有正庶子女,統共三男四女,讓他們都拜見了邢慕錚,再留了兩個與邢平淳年紀相仿的兒女,叫了一堆奴才丫頭跟著,讓自己兒女陪邢平淳去玩去。
邢平淳才離開,馬長東就帶著一個其貌不揚的駝背老頭來了,洪泰讓自己夫人先回後院,洪夫人會意,請錢嬌娘與她一同去後院坐坐,邢慕錚卻叫錢嬌娘留下。
馬東長與洪泰相視一眼,才與邢慕錚道:「慕錚,這一位便是江湖上易容第一人李千面,為逃避仇家追殺成了我府里清客,你有何事找他?」
錢嬌娘聞言掠過一絲古怪,這李千面是馬東長府上的清客,為甚邢慕錚要帶她到洪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