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是一夜春宵。
錢嬌娘被折騰了個半死,夢裡還在起起伏伏,生生死死。邢慕錚總覺不滿足,他抱著錢嬌娘還要再來,又憐惜她氣力不支,哼哼唧唧地在夢裡哭。惟有按下躁動,抱著她睡去。
到了翌日早晨,錢嬌娘尋常該起的時辰到了,她還跟小豬似的呼呼地酣睡。邢慕錚早醒了,瞅著她睡覺的模樣盯了半晌,這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邢平淳練了功,早已穿戴齊整,乖乖等在外頭,只等爹娘起身帶他去看舞獅。他從未見過舞獅,不知究竟拿獅子怎麼跳舞,夜裡想了許多種,已是興高采烈。見邢慕錚從屋裡出來,他立即上前去請安。請了安後他探索著脖子往後瞅。
「爹,娘呢?」
「你娘還睡著。」
「那我去叫她。」
邢平淳說著就往裡頭跑,邢慕錚提溜著他的脖子將他撈了回來,「讓你娘多睡一會,叫她做甚。」
邢平淳擰了眉,「平時這個時辰娘早該醒了,況且娘答應了我今日去廟裡看舞獅。」
「她昨兒累了,叫她多睡會兒,舞獅等你娘起來再看。」
「可是娘若貪睡起晚了,咱們就趕不上趟了。」邢平淳小聲嘀咕,接著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抬眸瞅向邢慕錚。邢慕錚皺眉,「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邢平淳嘟嘴道:「娘從來不貪睡的,可是自從跟爹睡在一個屋子後,已經有兩日睡懶覺了。爹是不是夜裡說夢語吵娘了?若是這般,還不如娘一人睡好。」
邢慕錚被這熊娃兒給噎住了。他說是吵了她的確也沒錯……但怎麼能是說夢語?況且他好不容易才得以與嬌娘共床共寢,這孽障就想著分開他倆?邢慕錚一瞪眼,「胡說些什麼,外頭撒野去!」
邢平淳做了個鬼臉,轉身跑了。邢慕錚挑了濃眉,這小子,似是越發不怕他了。
錢嬌娘這一覺睡踏實了,直到正午要吃午飯了,肚子咕咕叫了才醒。一出來對上邢平淳兩隻哀怨的眼。錢嬌娘猛然記起答應過他陪他去看舞獅來著。只是現下這個時辰,大夥可能都散了回去吃飯了。
錢嬌娘心虛笑道:「我貪睡了,丑兒,你怎麼不喊我起床?」
「爹不叫讓我喊。」邢平淳哀怨地踢了踢腳,垂頭喪氣地走了。
邢平淳是個懂事的娃兒,若是失望他也難得大喊大叫,反而還會體貼人。只是這樣錢嬌娘更加愧疚。她本就心愛邢平淳,若是他的願望她想滿足了他,更何況丑兒從未見過舞獅,他定然很想看。
午飯後,邢平淳吃了一碗飯就去午睡了。邢慕錚讓錢嬌娘跟他去書房,他還惦記著劉大家的畫。錢嬌娘不免問邢慕錚,「你為何不讓丑兒叫我?」
邢慕錚道:「你在夢裡也哼唧著要睡。」這兩夜是他不知節制,累壞了她。
錢嬌娘俏臉微紅,「那你可帶他去廟裡。」
邢慕錚道:「你沒起來,我帶他去做甚?」
她不起床,他就不能帶他去了?錢嬌娘嘆道:「丑兒也是侯爺的孩兒,還請侯爺多上點心。」
邢慕錚凝視錢嬌娘片刻,幽幽說道:「在你眼裡,我便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是麼?」
錢嬌娘微愣,對上他幽黑的雙眼。她沒有說話。
二人對視半晌,邢慕錚自嘲一笑,「你也沒說錯。」說罷,他轉身走了。
錢嬌娘站在原處,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簾後。
周姥姥一直在旁邊坐著,聽夫妻二人的對話變了味,當時不敢多嘴,等邢慕錚走了,她忙對錢嬌娘道:「阿彌陀佛,嬌娘呀,邢老爺也是為了你好,叫你多睡會兒,你咋就惹他不高興了?」
錢嬌娘安撫周姥姥道:「姥姥您別擔心,侯爺沒有不高興,他平時就這樣表情。」
周姥姥道:「唉,我是過來人,男人家這模樣,就是生悶氣了,你趕緊去哄他一哄。」
錢嬌娘輕笑道:「沒這回事,我也不會哄人。」
錢嬌娘扶著周姥姥回屋去午睡,一路周姥姥還不死心勸她,叫她去給邢慕錚示個軟,錢嬌娘一一都應下了。她轉身回了自己屋了,進暖閣前看了看書房方向,想想搖了搖頭,進了暖閣喚煙蘿教她認字兒。煙蘿一面教她,一面好奇向她打聽邢慕錚去拜訪劉子豪的事兒,「聽說劉大家是當世奇才,不過性格古怪,不愛見人,侯爺昨兒去了那麼久還真是少之又少,我聽李大哥說,侯爺還拿了一副畫回來?」
錢嬌娘認真地臨摹字帖,「嗯,侯爺說是劉大家特意為他畫的。」
煙蘿眼前一亮,「侯爺真不愧是侯爺,多少人想拜賞劉大家的傑作都恨無緣,侯爺竟能叫劉大家為他提畫,真是不得了!我早就久仰劉大家大名,若是能得已一見,正是圓了半生夙願了。」
原來這劉大家這般有名望麼?想起邢慕錚方才還叫她去書房,想來就是想與她一同看畫。只是說了兩句自己走了。錢嬌娘筆下一停,墨汁滴在字跡上。
「啊,糊了。」山楂道。
錢嬌娘回過神,點頭將字划去。另起一行重新寫。
還沒能認到第五個字,丁張突地興沖沖地求見,「夫人,全彰州最好的兩支舞獅隊小的都給請來了,還請您叫上老爺少爺一同出門外去觀看罷,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
錢嬌娘眨眨眼,「你說啥?」
丁張笑道:「夫人今兒早晨不是累了多睡了會兒麼,侯爺心疼夫人不叫少爺去叫您,又知道您與少爺都想看舞獅,便叫小的去請舞獅子的隊伍下午來,就在咱們大門口斗一場!這不他們馬上就一路舞過來了。」
錢嬌娘愣住了。
山楂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這就去叫丑兒起床來。」
丁張咧嘴道:「趕緊去,再遲了少爺又得不高興了!」
山楂連聲去了,紅絹與碎兒也都開心起來,自發說著去叫周姥姥等人,錢嬌娘低頭寫完最後一筆,這才將毛筆放下。這頭立刻聽見裡屋邢平淳興奮的大叫。丁張道:「夫人,侯爺不讓外人進書房打擾,還得勞煩您去知會一聲?」
錢嬌娘道:「我還不是不能進去,你去門口說一聲便是了。」
丁張躬身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侯爺說他不去,叫夫人與少爺帶大伙兒去看便是了。」
「爹不去?他怎麼不去?」這時邢平淳已經過來了,蹦蹦跳跳地著急著要出門,連鞋也顧不得換,一聽邢慕錚不去就更急了。
「這我也不知道,侯爺只說他不去。」
「哎呀,那麼好看的舞獅子,爹怎麼能不去看呢?」邢平淳還沒看,就認定一定好看了,「我去請他來!」
錢嬌娘拉住他,「你自己趕緊把衣裳鞋子換好罷,別出門去受了寒,我去叫你爹。」
不出須臾,錢嬌娘來到書房門前,她猶豫一會,站在門外叫了一聲,「侯爺。」
過了片刻,裡頭才有回應,「進來。」
錢嬌娘便走進書房,邢慕錚立在書桌前,一副畫平展桌面上。他原是低頭看畫,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馬上垂眼,「你有何事?」
那聲音冷冰冰的,倒很像他去年的時候。
錢嬌娘勾唇道:「侯爺派人去請的舞獅隊伍快來了,侯爺不一起出去看看?」
「我不去,你們去。」這聲音一悶,竟又有幾分賭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