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過了兩日,錢麗娘帶著兒子來侯府求見,錢嬌娘自是放下書本見了她。錢麗娘一來,就抱著兒子與錢嬌娘哭訴,說這幾日熊氏待她母子是如何如何不好,因著邢侯在馬球場之時冷淡,孫家不信她這侯夫人有什麼本事,連帶將她冷淡了。
錢嬌娘聽了眉頭大皺,這孫家這般勢利,竟是堅定了她連日來的決心。
錢嬌娘慎重道:「二姐,既是這般,二姐你可否聽我一言。」
錢麗娘心頭暗喜,她這般幫故作委屈,不就是想得到她一句話?「妹妹有什麼話儘管說,我聽妹妹的就是了。」
錢嬌娘點一點頭,讓碎兒等人帶著小外甥去院子裡玩兒,婢子們明白錢嬌娘的意思,圍著小娃兒往外頭去。錢麗娘還不放心地叮囑兩句,讓奶娘好生看著。待閒雜人等都退下,錢嬌娘才與錢麗娘道:「二姐,這幾日我一直想著你的事兒,卻一直沒有想出什麼好法子來……」
這有什麼難的?那面讓孫郎把熊氏休了,這面叫邢侯爺給孫郎升個官,她這好日子不就來了麼?錢麗娘著實不知自己妹妹怎地這樣愚笨,連這再簡單不過的事兒都要想個幾日。孫麗娘心中腹誹,臉上仍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姐,我思來想去,還是以為你在孫家並不能長久,你……可願意帶了娃兒離了孫家?」
孫麗娘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否聽岔了。「你說什麼?」
錢嬌娘知道姐姐定然震驚,但她既開了頭,便就說下去了,「我是說你可願與孫白和離?」
錢麗娘像看傻子似的瞪著錢嬌娘,她叫她與孫郎和離?憑啥她自個兒妹妹是侯府夫人,她還要灰溜溜地離開,叫那熊氏笑話?
「嬌娘,都這時候了,你還與我說玩笑話!」
錢嬌娘搖搖頭,「我沒有說玩笑話,我是認真的。」
錢麗娘頓時拔高了聲音,「認真的你還叫孫府休了我?你莫不是瘋了罷!」
錢嬌娘忙道:「二姐,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來,但是家中多妻多妾的夫君,終究不是良配!那孫白上有原配妻子,下有妾室通房,孩子都有一大堆,這樣的男兒不牢靠!便是你成了他的大婦,那又如何?他的心仍不是你一人的,你莫非往後要與那麼多的婦人瓜分一個男人的心?」
「只要你拿出侯府夫人的氣勢來,他只有我一個夫人也是能夠的!」
「便是我插手孫家的事,叫孫白往後不再納妾,那他現下後院的婦人呢?」
「把她們統統趕走呀!」
錢嬌娘皺眉,「話很輕巧,但那些婦人又有什麼過錯?熊氏固然狠毒有錯,但她畢竟是孫白的原配,還有兩個那般大的孩子,還有那些妾室通房,多是些苦命人,也許也生了娃兒,都把她們趕走了,她們何去何從?我府里有一個姑娘,被夫家不分青紅皂白休了,差點就想不開要去當尼姑了。」
「那你就捨得我被休了,你這是要我去當尼姑?」錢麗娘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妹妹莫不是個傻子。她是要她給自己榮華富貴,不是要她逼自己走上絕路!
「我怎會叫姐姐去當尼姑?況且我並不是讓孫白休了你,而是你休了孫白!那樣貪圖美色的男子,怎麼配得上姐姐?那樣糟心的後院,住著又有什麼意思?」
錢麗娘唉聲嘆氣,「傻妹妹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替孫郎生了娃兒了,還與他和離,不是叫人看了笑話去麼!」
「二姐放心,有我在,絕不會叫別人笑話姐姐。」
敢情她這侯府夫人就給她這麼點兒作用?就是在她和離後,堵了眾人的嘴,不叫他們笑話她?錢麗娘只覺這就是個笑話,這樣丟人丟到家的事兒,能堵得悠悠眾口?
她這個妹妹到底是吃什麼要命的玩意,叫腦子變得這樣古怪?她一句話,就要她和離?天底下哪有這樣勸分不勸和的妹妹?
錢麗娘深吸兩口氣,苦口婆心道:「嬌娘呀,我知道你是為了姐姐好,但是你這法子也太……過火了些!我心儀孫郎,也願意他的妾室共同服侍他,只是那熊氏刻薄,叫我等不能安生。你只幫我處置了熊氏,我就再不求你什麼。難道就這點小小的心愿,你也不願幫姐姐我麼?」
錢嬌娘卻態度很是堅決,「熊氏有錯,但不足以叫我毀她一生。照理她才是孫白妻子,姐姐與他人才是外人!要我去做那惡人,我做不來。」
「那你就做得來毀我一生?」
「我怎會毀了姐姐?我只望姐姐過得好,可孫白著實並非良配,姐姐若趁早擺脫,反而是好事。」
「你這話太荒唐可笑,望我過得好,還叫我和離!」錢麗娘氣得站起來,紅著臉瞪著錢嬌娘。錢嬌娘也跟著站起來,她想拉錢麗娘,錢麗娘憤憤甩開了她。
錢嬌娘嘆道:「我知道我這話,姐姐一時半會難以想明白,姐姐不若回去好好想想,過幾日再來!」
「我不必想,要想,也是你想!」
錢麗娘氣沖沖地抱著兒子走出錢嬌娘的院子。孫家奶娘和錢麗娘的丫頭桃紅連忙跟上,滿臉惶恐之色。她們忙問錢麗娘出了什麼事兒,錢麗娘只恨恨咬牙不說。
只是還沒出後院,她們竟碰上今日提早歸家的邢慕錚。
邢慕錚今日一襲月白繡鶴錦袍,頭戴玉冠,迎面走來宛如謫仙。錢麗娘先是看直了眼,待得自己帶來的人慌忙下跪請安,她才記起行禮。她抱著兒子也要跪下,已然走近的邢慕錚扶了她一把,沒有叫她跪下,「二姐不必多禮。」
錢麗娘心肝兒猛地一跳。她抬眼訥訥瞅向面前英挺的侯爺。
定西侯收回手,淡淡道:「二姐這就家去麼?」
這是錢麗娘頭回在侯府里見著邢慕錚,也是頭回這樣近看見邢慕錚。她莫名紅潮浮面,低頭結結巴巴地道:「正,正是!」
邢慕錚道:「既來了,何不在府中用了飯再回去?」
錢麗娘的心又是一抖,「多謝,多謝侯爺抬愛,只是家中,家中還有事兒……奴家,得趕回去……」
邢慕錚沉默一瞬,錢麗娘的丫頭悄悄抬眼,見定西侯爺正在打量主子。
「既如此,邢某便不留了。二姐得了空常來,嬌娘很是想念家人。」
邢慕錚讓人送錢麗娘出府去,自己拱手告辭,大步往主院而去。錢麗娘目送邢慕錚遠去,就連兒子扯她的臉她也沒能回神。桃紅叫喚她一聲,她才記得往前走。
待出了侯府,桃紅小聲與錢麗娘道:「夫人,侯爺可真俊啊!」
錢麗娘低低應了一聲,忽而心中苦澀。再俊又如何?再俊也是她那荒唐無情的妹妹的夫君。當初只走錯一步,她竟就落得這樣田地!若非如今,今日被羞辱的就是錢嬌娘而非錢麗娘了!
「夫人,奴婢方才瞧見,侯爺在瞧您……」
錢麗娘猛地抬頭。
桃紅嚇了一跳,接下來的話也含含糊糊了,「怕是看您與侯夫人長得相像……」
錢麗娘抿了嘴。似是有話要說,但卻吞回了肚子裡,只回頭深深看了侯府大門一眼。
這廂邢慕錚回了屋子,一面換衣一面與錢嬌娘道:「我才在半道上碰上二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