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抵過了半個時辰,春五警覺地撩開帘子,「有人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群蒙面黑衣男子手執利劍迅速跑來,為首的正是手腕上掛著斷了兩半鐐銬的邢慕錚。錢嬌娘眺望他的身後,竟還有追兵離得稍遠些。有人停下拿弓箭射來,錢嬌娘心兒猛提,那箭落在邢慕錚的左面,被阿大回首打掉。
塵土飛揚,腳步紛疊,駿馬嘶鳴。等待已久的馬車立刻策馬往前,秦紹元也駕著馬車迎上去。一群人迅速與馬車匯合,邢慕錚俐索地跳上錢嬌娘的馬車,鐵鏈子嘩啦啦地響。阿大跟著跳上來。錢嬌娘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馬車四處散去,留下漫天塵埃。武州衙門的衙役們並來護送的徐弘祖的人馬追了一段路,已然眼花繚亂,不知犯人身在何處。徐弘祖的親信狠狠跺腳,「快去稟告徐統領!」
待逃脫追捕,邢慕錚讓春五與秦紹元去後頭李清泉趕的馬車,留了阿大一個趕車前往與張資責約好的地點。
春五二話不說,出了馬車與秦紹元一同離開。待人一走,邢慕錚捧著錢嬌娘的臉狠吻她的紅唇。錢嬌娘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環抱邢慕錚的腰回吻於他。又思及這條路前程未卜,只怕連累了丑兒,不免心中悵然。
「嬌娘,」親吻許久,邢慕錚還捨不得放開她,輕啄著她的紅唇,「我的腰帶里有個東西……你拿出來。」
錢嬌娘被親得眼神迷濛,差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迷糊間就照著邢慕錚的話做了,放在寬厚背上的素手收回來在他的腰間摩挲,摸到一個堅硬的四方之物,她將它拿了出來。邢慕錚還在親她的臉,錢嬌娘好容易低頭一看,手掌里是個與她掌心差不多大的玉佩,上頭雕刻著雙龍戲珠。
「這是什麼?」
邢慕錚順著她的臉貼向她的耳,輕咬她的耳垂,低低道:「這是御物,所持之人如皇帝親臨。」
錢嬌娘靜默一瞬,兩瞬。然後她舉著那塊聖賜之物,狠狠地捶打邢慕錚的肩膀,眼中的火光幾乎要燒起來,「邢、慕、錚!」他竟敢騙她至此!
她雖從未得過皇帝的東西,但好歹聽說過尚方寶劍。想來這如皇帝親臨的玉佩與那尚方寶劍也差不離,他若身上揣著這樣的東西,又怎會入了大牢?這樣看來,他顯然就是故意的!錢嬌娘雖不知他究竟因為何故,但他竟一個字也不與她講,害她這樣擔心!
等會兒,他一早就與她說有危險,但這危險本不應該有,那他從那會兒起就是故意騙她了?是故意叫她心急火燎地趕來武州?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邢慕錚這下嘶嘶直叫,也沒能叫錢嬌娘心疼。邢慕錚見耍賴不成,悶笑著將她一把抱住。錢嬌娘在他懷裡掙扎,他就摟得更緊。
「你放開我!」錢嬌娘低吼道。
「不放。」邢慕錚這會兒有妻萬事足,懷中的嬌人兒怎麼凶他也不怵。「說什麼都不放了。」
錢嬌娘恨得直想拿牙咬他,她也真在他的脖子上狠咬一口,真真氣不過。
如今皮愈發厚的邢慕錚只當磨牙了,他掰回她的下巴,不甚溫柔的啃咬她的紅唇。錢嬌娘也咬他。二人又愛又惱地互咬一番,邢慕錚才抱著錢嬌娘,低低在她耳邊說了真相。
原來這一切都是邢慕錚的計劃。泰康帝與他密謀,叫他找出前朝叛黨的領軍人物將之除去。
邢慕錚從一開始就知道黑菊派與越朝皇室有勾結,他接近張資責並非為了武林秘籍,也不是為了調查先前的事,只是想讓自己出現在他們面前,等著他們上勾。當初黑菊派刺殺邢慕錚,是因當時逆黨視邢慕錚為最大威脅,意欲除之而後快。邢慕錚接手這事兒後,就讓藏在張資責身邊作門客的探子獻上一計,讓他們拉攏於他。張資責的父親原是白氏皇族的暗衛,十分忠心,後來張資責繼承遺志,成了復辟的一員大將。他接受了探子門客的計策,又將此計稟於主子,才有了如今這麼一出。
邢慕錚本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他也揣測過張資責興許會將他逼得走投無路,徐弘祖的配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三皇子於他而言,道行還淺了些。他只將此事告知了武州知州,還讓他用了些苦肉計。今日劫囚,他也也武州知州說了,叫他衙門裡的殺幾個反賊便跑,徐弘祖的部下要追便讓人追。
如今一切都在邢慕錚的掌控之中,只是計劃還尚未完成,待端了逆黨老窩便是成了。可邢慕錚對此倒並無太多欣喜,不過是他尋常的一次戰役罷了。此次出行,最大的驚喜是他懷中的嬌妻。
臨行前邢慕錚聽得錢嬌娘還將他拒之千里,他著實又氣又惱,心口又是那樣疼痛。邢慕錚愈心愛於錢嬌娘,就愈發替她著想。他原想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離開,可他竟又害怕她在他身邊無法釋懷,還為了丑兒要討好於他。明知放她離開他將心如刀割,但他竟也想過,她若能安好,自己便是孤寡一生他也甘願。
可終究人心是肉長,颳了心肝肉的滋味太疼了。邢慕錚決意賭上最後一把,她若真對他無一點情份,他便死心放她離開,可她若對他有一丁點捨不得,他都要再求她回頭。
可她不僅僅是一點不捨得,她竟為了他願意放下一切,還願意給將成叛黨的他生娃兒。邢慕錚的心自昨夜起,就火熱得發燙。
這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勝戰。
「邢慕錚,你就是個狗賊!」錢嬌娘啐他,只覺這一程滿腹的擔心都餵了狗。
邢慕錚頭回被人罵了狗賊,還咧嘴笑得痴傻。他低頭舔著她的臉,像是她臉上有蜜般,倒是坐實了狗賊這話兒。「好娘子,我昨兒就想告訴你,只無奈隔牆有耳,加上張資責狡猾,我怕他於你不利,才瞞了下來。你便饒了為夫一回。回玉州去乖乖等我回來。不出一月,我就回去了。」
錢嬌娘被他舔了一臉,有氣也沒處發。邢慕錚在她耳邊交待她:「你回去只告訴阿大幾人,明琥軍沒有聖旨不敢攻打玉州。若是他們真要打,你就要彭時應戰便是。」他交待完了,拍了拍車板,阿大立刻停了下來,邢慕錚跳下馬車,讓阿大護送錢嬌娘回玉州去。阿大雖心急,但對邢慕錚的命令莫敢不從。李清泉的車馬追了上來,邢慕錚讓李清泉留著,春五與秦紹元依舊上了錢嬌娘的馬車。
張資責的馬車自另一岔路口而來,小廝打開帘子,張資責雙手捧著邢慕錚的寶劍跪於馬車之中。邢慕錚冷哼,看了錢嬌娘一眼。
「你小心些!」錢嬌娘原不想理會他,但還是沒忍住。
邢慕錚對她擺擺手,大步走過去上了張資責的馬車,李清泉俐索跟上,跳上車板與馬車夫並坐。
張資責眼見錢嬌娘的馬車停在那兒不動,因而問道:「侯夫人不與咱們同行麼?」
邢慕錚拿回寶劍,道:「婦道人家跟來何用?」
張資責感嘆道:「尊夫人對邢將軍情深意重,小人十分敬佩。」
邢慕錚因此話大悅,嘴裡道:「非得尋死覓活地跟,就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