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雨停歇了,錢嬌娘上前抱著邢平淳的胳膊讓他坐起來,想背他回院子。邢平淳軟綿綿地由她擺弄,一點生氣也沒有。錢嬌娘鼻子泛酸,扶著他轉身要去背他。邢慕錚一把將他從她背上抱下來,錢嬌娘後背一空,轉頭怒視,「你做什麼?」
見她防他跟防賊似的,邢慕錚忍住怒氣,「我抱他過去。」
「不勞您費心!」錢嬌娘伸手要搶。
邢慕錚咬著後槽牙,只當沒聽見,打橫抱好邢平淳,大步跨出門外。錢嬌娘只得跟著出來。
丁張迎上來,「爺,外頭有……」
「不見!滾!」邢慕錚喝一聲。
丁張嚇得急急忙滾邊兒,不敢再去觸主子爺的霉頭。
邢慕錚一路將邢平淳抱回嬌娘小院,將人安置在嬌娘床上,過了一會,奴才把藥煎好了,熱騰騰地捧了過來。邢慕錚看著嬌娘將藥一口口餵了進去,轉身走了。錢嬌娘連頭都沒回。
邢平淳下午醒來了一回,什麼也不願吃,錢嬌娘愣是塞了他幾口粥,才扶著他躺下。邢平淳很快睡去,但高熱一直不退。錢嬌娘最怕他發熱,她曾見過一個小孩兒就是高熱不退後來不治死了。她也曾在邢平淳大冬天裡高燒不止,大夫都說聽天由命了,是她捧著雪一遍遍地替他擦身子降熱,硬生生給拽回來的。後來邢平淳每一回生病,她都怕他像那回一樣,一病不起。
傍晚時分,邢慕錚又過來了,他來時邢平淳還躺在床上,錢嬌娘坐在床邊的圓凳上,背對著他低著頭刺繡。她的背影柔弱又纖細,像一吹就折的楊柳。
錢嬌娘聽見動靜微微轉頭,見是邢慕錚冷了雙眸。她轉回腦袋,置之不理。.
「丑兒醒了麼?」邢慕錚問。邢慕錚其實已從丁張嘴裡知道邢平淳醒了,但他不知這會兒該說什麼。
錢嬌娘不理他,埋頭刺繡。邢慕錚走上前,伸手拍她的肩膀,他的指尖才挨上她的肩頭,便被狠狠地打掉。手背微微熱辣,邢慕錚再去碰她,錢嬌娘再一掌拍下,起身怒目而視。邢慕錚沉著臉抓住她的手臂,另一手強硬環住她的腰身將她帶向自己,錢嬌娘用力掙扎,邢慕錚費了些力氣才將她困住。
邢慕錚粗聲道:「我不會害自己的孩兒!」
錢嬌娘不信他,卻也推不開他。畢竟是個頭幾乎有她兩個大的漢子,又是習武出身,他只用幾分力道,就能將她鎖住。邢慕錚被她掙得煩了,長臂勒緊一分,令她的身子與他貼得無一絲縫隙。柔軟的嬌軀在堅硬的懷抱中,邢慕錚低頭就能聞到她髮絲間的香氣,他竟又收了臂膀,幾乎要將錢嬌娘嵌進身子裡。錢嬌娘掐他臂上的肉,誰知他的手臂也跟石頭一般掐也掐不動。
懷裡越發地熱起來,邢慕錚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我不會害丑兒,我是他爹。」他說罷,像是她身子燙手一般,倏地放開了她。
錢嬌娘默默,彎腰拾起方才掙扎時掉落在地的繡品,她拍了拍上頭的灰塵,似是不堪負重地嘆了口氣。
邢慕錚的心緊了一緊。
錢嬌娘再抬頭,已是面容淒淒,她擦了擦眼角,「侯爺,先前是我放肆了,我給您謝罪!」她低頭彎腰作了個揖,抬頭眼圈更紅了,「侯爺,我錢嬌娘雖無才無德,但看在我這些年來盡心盡力伺候婆婆的份上,總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放過我們娘倆行麼?您瞧我這現在過的什麼日子,無名無份,還背著不忠的髒名,多在這府里住一日,我就多一日羞恥。如若您真為了回報我照顧您那點區區恩情,就放我們娘倆走罷,反正以後您定將妻妾成群,兒孫也滿堂,也不在乎少丑兒一個,您就當行行好,叫我年老有個依託,我跟您磕頭了!」
錢嬌娘哽咽下跪,手一撲就想磕頭,雙手還未觸地,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提了起來,邢慕錚諱莫如深地盯著她,錢嬌娘吸吸鼻子,楚楚可憐。
「嬌娘……」清雅自屏風處繞進來,抬頭聲音戛然而止。她瞅瞅糾纏一處的二人,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錢嬌娘丟了個眼神給她,清雅會意,忙行了一禮匆匆離開。
邢慕錚只瞧了一眼又收回視線,他鬆開她,緩緩在她耳邊說道:「下回掐自個兒用力些,哭出來才好教我相信。」差點兒他就著了她的道了。她泫然若泣的模樣,差點想什麼都答應她。
錢嬌娘哭容一僵,他竟瞅見她掐腿了?
邢慕錚冷哼,看了看床上的邢平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