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神醫?」錢嬌娘錯愕,「萬老伯原來您是位世外高人!」
「哈哈哈,某不過是個糟老頭罷了。」萬翁源捻須搖頭,精幹的雙眼直視她額上的紗布,「錢姑額上,可是在哪裡撞著了?」
錢嬌娘摸摸額頭,「可不是不小心撞柱子上了麼?」
清雅道:「老神醫來得可巧,我正擔心她這傷呢,神醫可否為嬌娘拿一拿脈?」
「自是願意。」萬翁源撩了衣袖,清雅請他在榻上另一邊坐了。
錢嬌娘道:「萬老伯才來是客,連杯茶水也沒喝著,就要來替我看病了。」清雅道:「你只管放心,神醫替你看病,我這就去準備好茶好點心,咱們兩不耽誤!」
萬翁源道:「我本是丑兒叫來看病的,不必虛禮。」
說罷他便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拿出一個小軟墊,讓錢嬌娘的手腕置於軟墊上。錢嬌娘說聲多謝,這才挽袖將手搭上去。邢平淳挨著錢嬌娘坐著不敢說話,清雅見狀,悄悄地出去準備茶水。
等清雅泡了壺好茶過來,萬翁源還未探完脈。又隔一會,萬翁源讓錢嬌娘取下紗布,他仔細瞧了瞧已結痂的傷口,神情凝重,「錢姑……這可不像自個兒撞出來的傷呀。」
錢嬌娘看了清雅一眼,笑道:「聽說您是神醫,我就知道瞞不過您。其實……我們尋神醫來,本是替我丈夫看病的。他突然發了狂性,要麼就痴痴傻傻,這不,我頭上的傷就是他突然發狂弄傷了。」
「發了狂性?」萬翁源錯愕,他心道莫非是受了刺激?
「是,聽說是中了邪術,」錢嬌娘看向邢平淳,「今兒來了牢靠的人,正在作法。」
「咦?阿爹在哪裡作法?」邢平淳瞪圓了雙眼,怪道屋子裡這般安靜。
錢嬌娘道:「在他的書房那邊。咱們不去打擾他們。」
萬翁源聽得出這裡頭必有隱情,雖好奇錢姑丈夫究竟中了何等邪術,但他並未多問,反下他也並不屑與男子看診。他道:「既如此,錢姑,你這頭是何時被撞,現有幾天了?吃的什麼藥?」
「倒回去有四、不,五日了,她昏迷了整整三日,好不容易醒了,又站不得,走不得,白大夫開的藥方,還在我這兒哩。」清雅說著,從腰間拿了一份藥方出來,雙手遞給萬翁源,「老神醫請過目。」
萬翁源拿過來仔細看過,他道:「這藥方是不錯,只是大抵怕你是女兒身,用藥溫和了些,你的病情卻重些,你的腦中大抵有積血,如若不及時疏通,恐有大礙。」
此言一出,大家都被嚇著了。邢平淳大叫一聲娘,清雅結巴問道:「那、那,那怎麼辦?」
錢嬌娘安撫了邢平淳兩句,與萬翁源道:「萬老伯,您既能看出我的病,當有解決之法?」
萬翁源輕笑捻胡,「不錯,此病可扎針而治。此乃我獨創扎針之法,早先年我救過兩個病人,都是這般疏通救好。錢姑不必憂心。」
「那何時施針為妙?」
「事不宜遲,當下便可扎針。」
「當下?」錢嬌娘與清雅互視一眼,她不自覺朝外看了看。清雅勸道:「嬌娘,老神醫說得有理,事不宜遲。」
錢嬌娘略一思忖,點頭道:「那便當下罷。」
萬翁源拿出自己的銀針,請清雅點了一根蠟燭,一根根在火苗上烤,慢慢地不急不躁。清雅聽老神醫的扶了錢嬌娘在榻上躺下,為了蓋了一層薄被,扭頭看了看神醫,還是好奇問出口,「方才聽老神醫說,你是他的恩人,這裡面倒是有什麼故事?」
解開紗布的錢嬌娘只覺整個人都清爽許多,她刮刮額頭笑道:「那是萬老伯太誇大了。哪裡是恩人,不過是施捨了一頓飯罷。」
原來三年前,萬翁源從山上採藥下來,本就囊中羞澀,又被惡賊偷了僅剩的一點銅子兒。彼時城中饑荒,流民乞丐甚多,萬翁源一日沒吃上飯,大戶人家奴才不讓進,小門小戶捨不得施捨。萬翁源差點兒就要餓死,坐在錢嬌娘的門前哀嘆際遇。錢嬌娘將半個饅頭讓給他吃,還留他住了一宿。萬翁源自覺保住了命過了一坎,他心中感恩,一直掛記此事,這回來玉州,也是先前聽說錢嬌娘他們老家是玉州的,他們那會兒正打算回來。後來他又去那家尋了錢嬌娘與邢平淳,開門的是個肥胖婆子,萬翁源就知錢嬌娘他們定是回了玉州,便一路尋來。
「說來這半個饅頭是從丑兒嘴裡省下來的,那會兒實在窮,買了個饅頭丑兒都高興壞了,一直捨不得吃,先把最不喜歡吃的皮兒都掀下來吃完了,他正打算慢慢吃,豈料萬老伯唉唉作嘆地坐在門口。我也總不能讓老人家死在門口,就想讓丑兒分一半給萬老伯,不想丑兒把他那一半都給萬老伯了,自己餓了一晚上肚子。」錢嬌娘輕笑著看向兒子,她伸手戳戳他的臉蛋。
萬翁源道:「哈哈哈,可不是麼?我瞧著一個娃娃給饅頭給我吃,我也不忍心,掰了一半給回他,他居然不接,說我可憐,叫我多吃些。」
惟邢平淳不好意思地撓頭,「萬爺爺那會兒,本來就很可憐嘛。」
錢嬌娘道:「丑兒,你看做了好事多好呀,你積了福,現下萬爺爺來替娘看病,這可不就是福報麼?」
邢平淳忙道:「那我以後天天做好事!」
大夥都笑了。
萬翁源將銀針一一烤過一遍,他看看天色,讓清雅將四面的蠟燭都點上,並道:「我施針時需全神貫注,清雅姑娘與丑兒,可否在門外看守,閒雜人等不可打擾。」
清雅瞅向錢嬌娘,雖沒說話但不言而喻:定西侯若是恢復了,報是不報?
錢嬌娘會意,道:「侯爺好了自也不會知會我,不必說。」
「萬一他還記得這些天的事兒呢?」
錢嬌娘咯咯笑了,「那我就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