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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錢嬌娘還在恍惚的時候,邢平淳卻高興得不得了。邢平淳向來對邢慕錚是既敬重又害怕,這兩年越發的親近,少年郎成長之年,有父親在上言傳身教,終是與只有母親不一樣的,況且邢慕錚答應過這回回來就教他劍術,還允諾送他一把寶劍,邢平淳可是從他爹走的那日起就開始勾著手數日子了。如今總算回來了,邢平淳哪裡還按捺得住?

    「娘,娘,你看見爹的行李了麼?你看見他給我帶的寶劍了麼?」邢平淳一上馬車,就挨著錢嬌娘雙眼發光地問她。

    那會兒哪裡還能注意行李,錢嬌娘乾咳著搖頭。邢平淳略顯失望,錢嬌娘知道他惦記寶劍惦記很久了,便安慰他,「你爹答應給你的自不會少你的,等咱們夜裡回去他興許便給你了。」

    邢平淳立刻眉開眼笑,「是這個理!爹累了,當先歇息。」小兒頓一頓,「只是娘呀,為何爹歇息了,你還在屋子裡半晌沒出來,莫不是爹這樣大個人了,還要你哄著才能睡著?」邢平淳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他已見過好幾回爹說要歇息,就非得把娘拉上的事兒了。

    錢嬌娘原本正含進一顆青果潤喉,聽邢慕錚冷不丁這樣一問,差點兒噎在喉嚨里。她猛咳起來捶捶胸口,臉上浮上熱氣,著實不知該怎麼回答兒子這個「哄著睡」的話兒。紅絹與春五坐在馬車一旁,聽了都暗自偷笑。她們雖然都是未出閣的姑娘,但這些年來伺候正院,多少都聽到了不該聽的動靜,況且侯爺又是個生龍活虎的,又與夫人愈發地融洽,房事上也愈發不忌諱起來。

    她們原以為兩位主子小別新婚,今夜定然無眠,卻沒想到侯爺一回來扔了佩劍就去尋夫人,還不讓她們稟告。少爺來尋夫人,看見佩劍才知侯爺回來,丫頭們沒能制止住,大少爺就已經去敲了門。二位主子都看重少爺,紅絹等都想著怕是壞了夫妻二人好事,不想侯爺竟哄了少爺離去。這下倒好,落下了一個要妻子哄才睡的長不大的名頭。

    「你胡說些什麼,是娘原就在午睡,你爹回來了便一起睡了。」錢嬌娘暗地裡深吸兩口氣,這才找了個理由。

    邢平淳偏頭道:「娘,爹回來了你不高興麼,你還能睡得著?」

    「我有什麼高興,你爹又不送我寶劍。」錢嬌娘目光忽閃,語弱心虛。

    邢平淳忙道:「娘這話不對,爹雖不送你寶劍,可他每回自外回來,總給娘帶了禮物,只是不知這回帶了什麼。」

    邢平淳這話不假,這兩年邢慕錚只要出遠門,回來定給錢嬌娘帶了東西,有時是一套衣裙,有時是一副鐲子,總之沒有哪回落下的。丫頭們還都在私底下約了賭,猜這回侯爺又給夫人帶了什麼。

    待錢嬌娘領著眾人為流民布施了粥食,回到府中時邢慕錚已飽睡了一覺起來了,還沐浴了換了常服。邢平淳歡欣雀躍地跑到他面前給他請安,邢慕錚不若往日嚴肅,帶著淺淺笑意與兒子說話,只是目光總往錢嬌娘身上瞟,還帶著往日不曾有過的火熱。錢嬌娘只對上一眼就移開視線,後來邢慕錚再看她她也不敢回視,裝模作樣忙這忙那。

    一家三口在堂屋用飯,照例說著話兒,邢平淳雖然好奇爹爹出去了這樣久都做什麼去了,但邢慕錚從不告訴他,他也就不問了。只是嘰嘰喳喳地告訴他與錢嬌娘去為長州難民施粥的事兒。錢嬌娘便順帶將今日作主放難民進城的事告訴了邢慕錚。邢慕錚點點頭,說她做得不錯。

    邢平淳卻憂心忡忡,「爹,原來蝗災那樣可怕,我看著那些難民真可憐!我問過曹先生,他與我粗淺講過一些治蝗之法,為何長州卻仍治不了蝗?」

    「蝗災想要根治很難。」

    「那咱們雲州要是也蝗災泛濫,豈不百姓們也要被害死?」

    「官府會救助他們。」

    「長州官府為何沒有救助百姓,反而叫他們逃離家鄉?」邢平淳認真地問。

    邢慕錚眼裡閃過冷意,並沒有說話。朝廷撥下的賑災銀子和糧食,壓根兒沒有到百姓手裡。長州官府是三皇子一系,如今太子暴斃,三皇子為爭奪太子之位不擇手段,銀子也是大褂把大把地用,想來長州的賑災款全孝敬給了三皇子。聽說杭致還為此摔了摺子。

    「這些事兒,你若真想聽,就叫司馬先生為你講解。」這兩年邢平淳多了好幾個老師,司馬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邢平淳聽了應了一聲,便就不再提這事兒了。

    邢平淳率先吃完了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著爹娘。平日裡他早就坐不住跑了,這會兒心裡惦記著寶劍,巴巴兒地等著,眼睛晶亮晶亮地,就像等待著骨頭的小狗兒。

    錢嬌娘覺著他的模樣好笑,故意慢慢地吃。邢慕錚心情好,也知道邢平淳在等什麼,見錢嬌娘想逗他,故而也與她一齊逗他。邢平淳分明見爹娘快吃完飯了,竟放下筷子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邢平淳可是撓心抓肺,又不敢催促二人。好不容易等他們吃完了,他第一個蹦了起來。

    邢慕錚也就不再逗弄兒子,親自去書房將他差好鐵匠打的精鋼寶劍拿出來,交到邢平淳手中。邢平淳雙手接過沉甸甸的寶劍,迫不及待抽開一看,劍身鋥亮,寒氣逼人。邢平淳早就羨慕爹爹與師傅們佩劍的威風,想想自己往後也能佩劍在身上,不免得意咧嘴。

    邢慕錚此時卻負手問他:「你想學劍,可會殺人?」

    邢平淳乍被此一問,笑容愣住。錢嬌娘看了邢慕錚一眼。

    邢平淳想了想,訥訥道:「兒子想學劍救人。」

    邢慕錚卻冷聲道:「劍,是用來殺人的,你當它是藥麼?」

    邢平淳訥訥看著邢慕錚。

    「劍指向的永遠是敵人,你要將敵人看作死人,懂麼?」邢慕錚雙目冷冰,上劍術第一課,「若是你用的是仁慈之劍,那不必學。」

    邢平淳聽懂了,但他有些不敢懂。他求助地看向母親。

    錢嬌娘卻不能說些什麼,因為邢慕錚在教導他。邢慕錚自然看見了邢平淳的目光,他沉聲說道:「你與你娘先前議論我讓袁將軍殺戰俘一事。你娘沒有錯,她是站在婦人的立場,害怕男人回不了家,但我也沒有錯,上了戰場旦凡有一點危險的預兆,就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不是他回不了家,而是你回不了家。你,可懂了?」

    邢平淳得到寶劍時的欣喜,在邢慕錚冷漠無情的話語中全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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