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說我跟別人拜了堂,我不清白了!」錢嬌娘不知自己怎麼了,她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猶為刺耳。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錢嬌娘恨恨的喘息聲,可她能聽到邢慕錚那壓抑的低沉的呼吸。
半晌,邢慕錚緩緩坐起了身,在黑暗中尋到錢嬌娘因火氣而異常明亮的眸。他啞聲道:「……你很清白,沒人比你更忠貞。」他摸黑抓了她的手,就像熾熱的烙鐵般扣住了她,「這件事,不會再有別人知曉,你放寬心,過去便讓它過去。」
錢嬌娘知道自己故意說得含糊不清就是要引邢慕錚誤會,她想觸怒他,可是他說了什麼?叫她放寬心?過去便讓它過去?他意思是他要忍下來,還叫她當侯府夫人麼!錢嬌娘想抽手,但那鐵掌跟鉗子一般,叫她怎麼也抽不出。
「你放開我!」錢嬌娘掙扎,她頭回不知自己因何生氣,但她的確氣極了。
邢慕錚卻以為她因揭了往事傷疤而痛苦,阿大說便是她這樣堅強灑脫的女子也難以釋懷,見她這樣失了分寸他更是難受,他怕抓傷了她,連忙放開了手,但又將她抱在懷裡,想勸慰她竟又不知從何下嘴,一時詞窮,只能摟緊她了,哄三歲娃兒似的一會兒「噓」一會兒「乖」。
他越哄錢嬌娘竟就越氣,她掙脫不開他鐵似的胳膊,竟一時氣惱咬上他的小臂。邢慕錚箍著她又怕傷著她,原是滿頭大汗,胳膊上傳來些許刺痛,他知道錢嬌娘咬他了。他動也不動,反而眉頭舒展開了。咬他就好,咬他就能發氣,不憋在心裡就很好了。
邢慕錚當下恨不得她一口氣咬重些,把心中的鬱氣都散了去。可惜錢嬌娘很快鬆開了他。邢慕錚暗道可惜,他連血都沒流。
錢嬌娘緩緩起身,蜷著腿於黑暗中發問:「邢慕錚,你真不在意我沒了清白?」
「不在意。」邢慕錚一如既往地乾脆利落。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還不夠……」邢慕錚脫口而出,他頓一頓,「遠不夠。」
邢慕錚不會甜言蜜語,這兩句看來是哄錢嬌娘的,但就如他方才的「噓」「乖」一樣,是打心裡的話,他如今極想對錢嬌娘好,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可總是覺得不夠,又不知怎麼能夠。況且他還弄巧成拙,這就叫他更難受了。
「你……」黑夜裡看不清錢嬌娘的臉色,只聽得她壓低的聲音,只是一個「你」字後沒了下文,邢慕錚等了好一會兒,錢嬌娘卻摩挲著緩緩躺下。
邢慕錚猶豫,隨著她躺下,長臂習慣地搭在她的腰間,將她摟向他。
半晌,邢慕錚以為錢嬌娘睡著了的時候,卻聽得她低低淺淺道:「我只與方雄拜了堂,在屋子裡我拿東西砸了他逃了出去。我……沒有……」
邢慕錚聽明白了,他心頭的巨石落下。
幸好,幸好,嬌娘少受了傷。
***
這夜過去,第二日起床後,二人都不再提這事。
只是邢慕錚並未立即啟動程回玉州,不僅為坐鎮處置江梓官府與土匪勾結一事,同時也因收到邢平淳的書信,原來小兒終於三顧茅廬請出了先生,正興高采烈地往回趕。
邢慕錚與錢嬌娘在江梓等了兩日,邢平淳在王勇等人的護送下與父母匯合。快有一月不見兒子,錢嬌娘當娘的心是難以言語的,她打量既高了又瘦了的邢平淳,見他神采奕奕,真是又心疼又高興。
曹先生與請回來的閭先生原在馬車中對奕,下車時邢慕錚與錢嬌娘親自來迎,施以敬重大禮。邢慕錚雖是武將,但從來很是尊師重道,錢嬌娘更覺得有學問的人了不起。曹先生原就是被邢慕錚請來的,早知這侯府夫婦對他尊重,這閭先生一路尚有心氣不平,只道自己怎就放棄閒雲野鶴的日子,下山來教小兒本事。因此下車來還有些板著臉,只是那一點兒鬱氣也在邢家夫婦的拜會下煙消雲散了。
回雲州的路上,曹先生與邢慕錚說起一事。他桃李滿天下,上至永安,下至地方,許多當今的達官貴戚都受過他的教導,如今許多人想請他教導族中子弟,得知他在侯府授課,竟都願意遠來玉州求學。曹先生為國學大儒,很願意傳道授業,只是自己是定西侯請來玉州的,他自要先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