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為此邢慕錚第二日還訓甄昊一頓。
甄昊委屈得很,「這不是看哥哥需要,我才將愛妾送去的麼?」他自是也愛憐香,但怎麼也比不上義兄重要。況且妾又不是妻,贈送妾室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麼?
邢慕錚一巴掌往他腦袋上招呼,「不開竅的東西,有你好受的一日。」
甄昊被打得冤枉極了,不知義兄因何好端端地詛咒他。只是邢慕錚說了這句話後就懶得搭理他了。可甄昊還為那道口諭聖旨堵著心,他又湊了上去,小聲問了這事兒,邢慕錚淡淡道:「這事你不必管,只要記住我的妻子只有錢氏一人,往後我若有甚意外,爾等必護她與丑兒周全。」
祝壽隊伍改走陸路,繼續往永安前行。只是除卻侯府原本的隊伍,又增添了十幾車的人馬。昨兒夜裡審訓的兩個刺客,其中男刺客因嚴刑逼供死了,女刺客想死沒死成,不堪折磨招了。他們原是江湖上的一個七人成隊的殺手組織,只要有人出得起價錢,除了皇帝,他們誰都敢殺。這回是有人買了邢慕錚的命,因此他們故意縱火聲東擊西,行刺邢慕錚。甄昊問及主謀,女刺客支吾著吐出了黑菊派。
這黑菊派原是江湖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幫派,以黑菊為印,旨在練武養性,向來與朝廷沒甚瓜葛,又怎麼會突然謀殺邢慕錚?甄昊還想不明白,為以防萬一,他又招了一隊人馬跟在邢慕錚後面保護於他。同時還有甄昊準備的幾箱衣物,送的二妾煙蘿雨蘿,劉提督等人送的幾個私奴嬌妾,這加起來隊伍就越發地長了。
邢慕錚眉頭大皺,甄昊好說歹說請邢慕錚在還未查明情況時,注意些安全為好,就是不為他自己,也該為了嫂子的安危。邢慕錚這才勉強同意了,只是叫人把收來的私奴嬌妾統統送上船先回玉州去,只留了煙蘿雨蘿二人跟著上帝都城。
這任誰看都明白邢慕錚對二蘿另眼相待,煙蘿雨蘿也很爭氣,既能在野外燒出好菜,也能琴歌唱和,曼妙舞姿,還如此國色天香,試問天下哪個男子不想將這二姝藏於金屋?
二蘿出自明琥青樓,常聽文人墨客吟詩填詞,得了許多新曲兒,其中有好幾首是寫給她姐妹二人的。只是這些邢慕錚聽過既罷,反而對二蘿偶爾唱和一次的一首《天地蠻》有興致,好幾回叫兩人當眾彈琴吟唱。煙蘿解釋這首曲兒原是由一個落魄大漢醉酒時填成的,名為問天,邢慕錚問大漢姓名,姐妹倆皆搖頭不知。錢嬌娘也愛這曲兒,只覺豪氣沖天,大有與天地一博之意。每回聽都聽得入迷,有時還在車中哼唱。
一回他們在河邊休憩,王勇也聽出些意思來,他對邢慕錚道:「爺,兩位姑娘唱得真好,這詞曲兒也好,不像有些曲兒軟綿綿的,聽著沒勁。」
邢慕錚聽煙蘿唱完,望向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曲兒是好,不過此二人差強人意。」
王勇奇道:「煙蘿姑娘唱得這麼般好了,爺還不十分滿意?」到底什麼樣的神仙才能叫大帥滿意?
邢慕錚道:「有人能唱得比她好。」
清雅這廂也在與錢嬌娘道:「二蘿彈唱這曲兒,還差點意思。」
錢嬌娘笑道:「許是這曲兒是大漢寫給自己唱的。」這曲兒豪情萬丈,姑娘家唱成這樣已是不錯了。
清雅道:「我知道有女子能唱得比她好。」
「誰?」錢嬌娘好奇。
清雅笑笑,正要說話,卻見王勇過去把雨蘿的琴要了過來,送至邢慕錚面前。邢慕錚席地而坐,將琴置於膝上。
清雅頓時坐直了來,撫掌笑道:「莫不是侯爺要彈琴了?嘗聞侯爺文武雙全,是名儒將,卻還從未聽他彈奏,不知是否果真屬實?」
錢嬌娘也不知邢慕錚會彈琴,她從未聽他彈過。今日興致這般高,大抵是要在美人面前顯露一番。
「夫人,咱們爺彈琴可好聽了。」阿大驀地湊過來,眯著笑與錢嬌娘道。錢嬌娘古怪瞅他一眼,他特意來告訴她是個什麼意思?
其他人等見邢慕錚今日如此雅興,全都側目豎耳,放緩了手中的事兒。
「錚!」地一聲,邢慕錚挑起琴弦。
清雅驚喜輕聲道:「就這一聲兒!」
眾人屏氣凝神。只見邢慕錚穩坐如松,長指勾撥。一時琴聲溢出,錚錚有聲,霸氣陡然四起。看那渺渺雲峰,浩浩山河,氣吞萬里如虎,千軍萬馬奔騰叫囂,是這錦繡江山!
邢慕錚分明與雨蘿彈奏的是同一首,在場者卻聽得全然不同,雨蘿琴藝再高,也不過儘量仿照曲兒意境顯出豪氣,而邢慕錚一撥一挑,全是英雄鐵血,山河盡收。錢嬌娘愣在原處,她直勾勾地盯著邢慕錚,她渾身的血液在沸騰,連指尖都熱了起來。這是邢慕錚的問天!
煙蘿站在一側,細聽邢慕錚琴聲幾番震驚。她聽過不止一個琴藝高超的男琴師彈琴撥弦,卻從未聽得這血脈賁張,她的喉嚨發癢,她希望與之唱和。煙蘿吞了吞口水,站直了身子張口意欲放聲而唱。錢嬌娘瞧見了,眸光漸深。邢慕錚卻猛然一挑,琴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猛然回神。
煙蘿的歌聲堵在喉嚨里,她略不知所措看向邢慕錚,邢慕錚也正不悅看她。煙蘿的心猛地一跳,難道侯爺不願叫她唱麼?
邢慕錚將琴放於一旁,扭頭看向錢嬌娘。錢嬌娘與他對上視線,偏頭移開。邢平淳原在不遠處餵他的馬,聽邢慕錚的琴直接僵在原處,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興奮牽馬跑過來。李清泉過來低喚邢慕錚一聲,邢慕錚點頭,站起來負手轉身看向官道。邢平淳等人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官道上竟不知何時停了數百士兵。領頭的將士坐於馬上,鐵鎖銀甲,頭戴紅纓盔。他將手高高舉起,率眾向邢慕錚一行齊整跑來。
這些都是燮朝的正統軍,看番號應是惠州駐軍,因此一干護衛並不驚慌,只是奇怪他們因何在此。
那領頭將士在不遠處下馬,大跨步上前,帶領士兵在邢慕錚面前單膝下跪拱手道:「末將惠州軍校尉李毅率團兵二百,見過定西侯!」
「請起。」
李毅起身,與邢慕錚等人說明來意。原來是明琥知州將邢慕錚在明琥遇刺一事上報了朝廷,宰相杭致得知此事極為重視,他算算腳程,下令惠州駐軍立即尋到邢慕錚,護送其一行人等上永安。
「杭相心意,邢某感激不盡。」邢慕錚聽了淡淡點頭,道,「只是要辛苦兄弟們。」
「這都是末將份內之事,只是邢侯精忠報國,如今卸下金甲,竟還有賊子謀害邢侯,著實該死!」李毅憤憤道,「不知那些賊子是何身份,邢侯可有眉目?」
邢慕錚道:「邢某也完全沒有頭緒,一切交由明琥州調查。」
烈雷獵食回來,在空中盤旋唳叫,錢嬌娘懷裡的獨眼狗一聽這叫聲,就豎了毛從錢嬌娘手臂里跳下來,仰頭對著烈雷狂吠。烈雷也在半空中對著獨眼狗扯著嗓子喝。
「大姐,別叫了。」錢嬌娘給自己的獨眼小狗取名叫大姐,錢嬌娘無奈得很,她這小大姐誰都怕,就是不怕這輕易能啄死它的大老鷹,一看見就跟仇敵似的狂叫不已。烈雷被主人教訓過,不敢攻擊小狗,但暴脾氣又受不了氣,也就與小狗對著喊叫。於是每回都能看見一隻殘了的獨眼狗與一隻老鷹互相「叫罵」的場景。
李毅傻了眼,「那,那不是鶻鷹!」惠州一帶最愛養鷹,但凡好一點兒的鷹就值很多錢,像這萬鷹之王的鶻鷹,李毅作夢都想要,卻從未見過。今日能得以一見,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在出任務。
「對,那是大、咱們爺的戰鷹烈雷!」阿大差點沒能改口,邢慕錚已交待了,不讓他們再叫大帥。
「戰鷹!它還上過戰場!」李毅雙眼發光。
「那可不,凶著呢!」
雖然阿大在前面夸,烈雷在後面跟一隻小狗虛張聲勢,著實讓人懷疑阿大話中的真假。邢慕錚只當什麼都沒聽見。錢嬌娘被吵得頭疼,拿了兩塊牛肉乾,一塊餵了大姐,一塊拋給了烈雷,這才得已安靜片刻。
「那鷹誰人都能餵麼?」李毅著實震驚了,他脫口而出。難道是邢侯不會養鷹,把好好的一隻鶻鷹給養廢了?
「當然不能,那是我們夫人。」阿大給了李毅一個沒見識的眼神,「這鷹能隨便餵麼,我不是聽說惠州愛養鷹,怎地李校尉不養?」
李毅:「……」抱歉是他沒見識了。只是邢侯的老鷹,讓一婦人餵著玩?就算是妻子也……他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隻黑頭老鷹,家裡老祖宗要賞玩都不能給!
邢慕錚讓人收拾東西繼續上路,既然有了軍隊護送,邢慕錚便讓甄昊的人馬打道回府了。錢嬌娘抱著大姐鑽進馬車裡,隨即進來一個人,錢嬌娘以為是清雅,一抬眸卻是一團大黑影。
邢慕錚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