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當晚,邢慕錚便決定了明日回玉州,他單獨召來李青,想把他的兒子李定一齊帶走。邢平淳還缺個伴讀,邢慕錚見他與李定年紀相仿又臭氣相投,並且李定虎頭虎腦的實在,便有意叫他倆一同讀書。李青雖捨不得兒子,但聽大帥選他兒子當伴讀自是義不容辭,同時也知道這對兒子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侯爺請來教導長子的大儒自比書院的教書先生高明,況且邢平淳還要學武習箭,保不齊他們老李家以後還能出個文武雙全的狀元。
邢慕錚與他道:「你也不必捨不得,你既願意叫你那兒子跟著丑兒,你便與你岳父打了鋪子,舉家搬到玉州去做生意,這宅子我再叫另外叫人打理。」
李青茅塞頓開,自是喜不自禁,立即要回屋去跟媳婦商議這好事。邢慕錚道:「怎麼,這家你還做不了主?」
李青笑道:「大帥,這家自是我作主,我媳婦也聽我的。只是我想著這一個人住叫屋子,兩個人住才叫家。夫妻嘛,有商有量的才好。否則我媳婦豈不成了我的下人了?這不得勁!」
邢慕錚擰了眉頭。
第二日,邢慕錚就命人整理行裝,踏上回程之途。李青已經與兒子說好了,李定雖小,但還是個小穩重人,並且聽說他是去陪邢平淳讀書的,而且父母不多時就會去找他,他也就高高興興地坐上了馬車。
邢慕錚交待李青,叫他注意著些陳卓。
錢嬌娘自昨日沒把持住大哭一場,自覺丟人現眼,縮在馬車裡不願出來。幸虧邢慕錚也沒那麼沒眼色逼她騎馬。回程路上沒怎麼耽擱,照舊在來福客棧歇了一宿,錢嬌娘繞著客棧轉了一圈,沒再瞧見上回見過的獨眼流浪狗。
大概已經死了。
隔天日頭還沒下去, 一行人就已回了侯府,在前廳下了馬車,邢平淳馬上就跑去餵他的小螞蟻,生怕少了一會就餓瘦了。邢慕錚將馬鞭遞給下仆,丁張湊上來,「爺,大事不好了。表少爺和表小姐昨兒上午在玉州城外的河邊溺死了!」丁張還聽說他們是送姨老爺姨太太回鄉去的,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地這才短短几天,田家四口都死了?
錢嬌娘本是要與清雅回房,一聽這話猛地轉過頭。
邢慕錚卻臉色平靜,「他們現在在哪?」
「都在衙門裡!謝知州聽說是您的表親,十分重視,現下馬夫與表少爺表小姐的屍體都在衙門,謝知州還審問了馬夫。」
邢慕錚道:「你帶兩個人去把馬夫接出來,再找個地方把屍體隨便埋了便是。」
丁張心頭暗驚,這話的意思,是把人丟荒郊野嶺呀!「那姨老爺姨太太的骨灰……」
「就跟他兒子女兒一起埋了就行了。」讓他們入了土,已算他仁至義盡了。
丁張縱然肚子裡有千萬個疑問,也不敢多問出來,領了命便退了下去。
邢慕錚扭頭,見錢嬌娘直直地盯著他,他走過去,淡淡留下一句「斬草須除根」,便走了。
錢嬌娘原以為自己已算心狠,但邢慕錚更是手辣。
錢嬌娘呆滯半晌,扭頭苦著臉對清雅道:「怎麼辦,我可能打不過侯爺。」
***
為一句「打不過侯爺」的話,清雅笑了一路,她笑錢嬌娘太不自量力,以為自己是那俠女還要與行武出身的邢慕錚一決高下。錢嬌娘鬱悶與她解釋他們這的話,打不過就是鬥不過的意思,清雅也不聽,只顧著笑。
二人一路笑鬧回小院,才至牆角,就聽院中傳出一聲兇狠狗叫,「汪!」
兩人面面相覷,她們院子裡可沒養狗,怎會有狗叫聲?錢嬌娘推門進了院子,只見一個府中原來看門的朱兆正背對著她們對著大籠子裡喝:「叫什麼叫!再叫小爺就把你的牙打嘍。就你這副醜樣,還能成了咱們侯府的狗,這是你狗生的榮耀,你給我老實點知道麼,保管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朱兆,你在那嘀咕什麼呢,這兒是住人的院子,你把狗籠子拿進來做什麼。」清雅揚聲道。
朱兆一聽聲音立刻轉過了身,對著兩人點頭哈腰,「夫人,清雅姑娘!小的給夫人請安!」
錢嬌娘已是懶得糾正了,「你在這兒……幹嘛?」錢嬌娘的聲音停了一下,因為她看見籠子裡的小狗。雖然那狗好似洗了澡露出白毛,但那左眼窩黑洞洞的,皮毛仍有一塊沒一塊,分明就是那來福客棧前的野狗。
朱兆順著錢嬌娘的視線,扭頭看了狗一眼,笑著說道:「夫人,侯爺說您喜歡這狗兒,就讓人捉了送了回來,叫小的們調教調教給您作個伴。小的餵了這幾日,瞧這狗老實,不咬人,只是特怕人,一瞧見人就狗模狗樣地凶,要麼就不理人。」朱兆越說心越虛,侯爺這架勢,頗有些討好夫人的意思。只是夫人若是喜歡狗,侯爺怎不尋兩隻時下太太小姐們最喜愛的京巴種,反而直接將這丑狗讓捉了來,這夫人能喜歡麼?
清雅也認出了那獨眼狗,她聽了朱兆的話,哈哈大笑,「哎喲,我的個祖宗!侯爺可真是個實誠人!」她可從未見過,給女子送禮物,是送一隻野狗的,還是一隻殘廢了的野狗!這男子心裡頭都是怎麼樣的?還是病急亂投醫了,這也太亂來了罷!
錢嬌娘傻傻瞪著那獨眼狗,獨眼狗站在籠子裡,一隻黑溜溜的眼也盯著她,呲著牙咧著嘴,毛根根豎著。錢嬌娘回過神來,皺眉道:「誰要這丑狗,拿走拿走!」
朱兆早猜到了錢嬌娘會這般說,誰能稀罕養這丑狗!但好歹是侯爺的命令,他這拿出去豈不是打了侯爺的臉,朱兆腆著笑道:「夫人,這狗雖丑,好歹是侯爺一片心意,您看……並且這狗這般可憐,若是放出去了多半嘎嘣兒就死了,侯爺許是看夫人可憐它,才將它帶回來。夫人您心腸最是軟的,小的們都知道!」
錢嬌娘沉默一會,瞪他道:「你這麼能說會道,怎麼不去唱戲?」
錢嬌娘徑直進了屋子,沒說留也沒說不留,朱兆機靈得很,知道她這是留下了,對著清雅嘻嘻一笑,「清雅姑娘,小的晚些再送狗食來,您替夫人多費點心,只當可憐這狗。」
清雅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