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錢嬌娘挑眉,不輕不重地在侯爺緊實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又是笑。
「你喜歡打屁股?」錢嬌娘樂了。
這婦人真真放肆!邢慕錚如今身為魚肉任人宰割,還得克制脾氣不敢傷害於她。真真再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了。而錢嬌娘似乎跟侯爺玩上癮了,一個打屁股,一個給她打,還樂不可支,時不時還能聽見抗議的一陣吼聲,但一面吼一面笑就更滑稽了。
「你真是個傻子。」錢嬌娘哈哈笑道。
鬼東西一轉頭,邢慕錚正好看見錢嬌娘開懷的笑顏,這是他頭一回看見她這般輕鬆自在地大笑。彎彎的笑眼似水波蕩漾,不甚文雅的露齒而笑卻那般燦爛奪目。
原來這婦人笑起來很好看。邢慕錚想著。
而此時,正在閣樓上作畫的馮語嫣將他們的笑聲聽得清清楚楚。
馮語嫣的院子就在園子的正前方,這本是她有意為之,因她的院子裡有閣樓,正對園子,如此一來,馮語嫣就能每日在閣樓上欣賞園中美景。
「小姐,侯爺看似好了許多……」
「他哪好了?」馮語嫣悠揚畫了一筆蘭葉,「若侯爺真好了,會那般傻笑麼?還會任那村姑打他……」馮語嫣方才瞟了一眼,只覺污了自己的眼。她說不出那粗俗的詞兒,更不敢相信錢嬌娘居然光天化日下做那粗俗之舉,真是下流,不要臉。馮語嫣捏著狼毫小筆的手指緊了緊。
「這……好歹侯爺不亂跑,也不打人了……」葉奶娘小小聲地道。
馮語嫣瞥了她一眼,葉奶娘閉了嘴。馮語嫣轉回頭繼續畫她的蘭,只是一撇又畫歪了。笑聲還不時傳來,真是惹人心煩。馮語嫣擲了筆,將凝紗紙揉成一團,扭身下樓。
奶娘忙追上去,「小姐,小姐,我聽說錢氏這些時日一直在叫那個叫清雅的丫頭盤帳,真是天大的稀奇事,一個小丫頭居然還會算帳,你說怪不怪?」葉奶娘心虛得緊,前陣兒她還信誓旦旦地說錢氏管不了家算不了帳,竟就被打臉了。
馮語嫣冷哼一聲,輕飄飄踏下梯階,她繞進東面一間耳房,裡頭有丫鬟拿雞毛撣子在拂灰,馮語嫣擺手讓她退下,指了指拿了桌上的梅花杯,葉奶娘忙給她倒了杯茶,緊巴巴道:「錢氏大概看見她的月錢了!」
馮語嫣一杯冷茶喝下去,「看見了又如何?侯爺說給她二十兩,我給了,管家若是陽逢陰違,少給了她,我有什麼法子?」
「是是是,這自是管家的錯,可我聽說周管家現下也被錢氏想著法子給抓了……」
「他活該!那個不識好歹的狗東西。」若不是他,錢嬌娘怎會尋到侯爺?一想起這事兒,馮語嫣就牙根子疼。她太不提防這些小人了,才落得今日這下場。
「管家自是活該,可我擔心錢氏倘若大權在握,咱們恐怕……」
馮語嫣道:「這些我自是想到了,若等你來提醒我,我都死好幾回了。」
葉奶娘堆起笑,「小姐自然是比奴婢聰明。那……小姐有何打算?」
馮語嫣睨她一眼,勾了勾手指讓她附耳過來。
錢嬌娘望著馮語嫣飄著輕紗的閣樓,那是侯府里最為華麗的院子,聽說是主母院子。錢嬌娘笑容隱去,抓緊手中的狗尾巴草,沉默半晌,忽而幽幽道:「你應是會非常惱火罷。」
沒錯。他很惱火。等他恢復如常,他一定會抓著她將她臀兒打一頓。邢慕錚想。
錢嬌娘抓抓腦袋,自嘲一笑,「我在想什麼,你自是會生氣,畢竟我要趕走的是你的心肝肉啊。」
邢慕錚愣了。她說什麼?
錢嬌娘似在與定西侯解釋,又似在自言自語,她眉頭緊皺,「可是我若不趁現在趕她走,等你好了,她若成了侯府夫人,依她這德性,定然不會善待丑兒……抱歉,我不能留她。」雖然馮語嫣讓人將邢慕錚關起來並差點害他死掉這事兒聽上去讓人厭惡,可誰又能保證等邢慕錚恢復神智,被可憐兮兮的美人兒哭一哭撒撒嬌,就也許會忘掉她的所作所為,更甚而,他壓根就不會記得自己失常時發生的事兒。
邢慕錚這才聽明白,嬌娘以為她處置了馮語嫣,等他好了他為為此責怪於她。邢慕錚可嘆可笑。馮語嫣那會兒,分明是故意等他去死,他莫非還會放一個蛇蠍毒婦在身邊?等等,她方才說……心肝肉?誰的心肝肉?這婦人的說法確實太過荒謬。當他是話本里的風流書生麼?
阿大並王勇、吳順子不久後各自回來了,對錢嬌娘搖了搖頭。他們方才藏在暗處,觀察是否有可疑人等接近二人,但並未發現任何身影。
清雅尋來,拿扇遮頭直呼悶熱,錢嬌娘抬頭看看天兒竟不知不覺變了,好似要下大雨。她便拉著邢慕錚與眾人一同回了小院。路上,清雅問嬌娘認為園中景色如何,嬌娘道:「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些花花草草。」她在山上見得多了。
清雅道:「你可真不知道欣賞,雖然馮小姐頗俗,但她請來修這個園子的人倒真是個名家,我一路走來,倒覺著有些趣味。」
「那都是你們這些有文采的才子才女,看得見美景能吟詩作對,像你,像馮家小姐,像侯爺……侯爺跟馮家小姐漫步在這裡頭,興起了喝喝酒吟吟詩,倒確實是不錯的,「只可惜,她馬上要趕馮語嫣走了,她是不是得找另外一個才女來賠給他,他才不至於暴跳如雷?「清雅,當朝不是有三大才女麼?還有兩個才女是誰?」
實在不行,先去幫侯爺下個聘。
清雅擦了擦汗,頗不屑道:「那馮語嫣算什麼才女,不過濫竽充數罷了。其餘兩個也不過文人騷客隨意一贊,不想就名揚天下了,其中之一是趙家小姐,聽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擅水墨畫;還有一個是現任宰相杭致前妻狄氏,寫過幾首詩,被人傳頌就成了才女。」